《[混部]On the way home长路归家》作者:远古生物的残骸 文案: 黑帮pa ABO设定 一二三四混部 可能有一句话茸米x 分别是乔迪、乔西、承花、仗露 年龄操作 全员平辈兄弟 第1章 壹 在我贫瘠的土地上 你是最后的玫瑰 00 这是一场再典型不过的意大利婚礼。 西装革履的男人们三三两两地围在餐桌边喝酒聊天,穿着漂亮礼服的姑娘们正牵着孩子的手跳舞,乐队请来了颇有声名的男低音,并不知晓词意的情歌声回荡在庄园里,花圃里开得太盛的花簇拥着挨挤着,在飘撒着酒香的南风里轻轻摇曳。 乔纳森·乔斯达正坐在新娘的右手边——艾琳娜抱着玫瑰捧花亲吻他的脸颊,“感谢你,godfather。”她轻声同他道谢,手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彩。“上帝祝福你——你会幸福的,艾莉娜。”教父站起身来亲吻她的额头,他的声音平稳又低沉,“那么,就像我说的——艾琳娜女士将解除在乔斯达家族的所有职务。我今日将给予她所期望的礼物——自由。” “请继续,先生们。” 弦乐声变得欢快起来,孩子们将鲜花的花瓣撒的到处都是,碰杯与私语的声音听不真切。 他重又坐下来,腼腆又有礼貌地拒绝前来点烟的侍从,目光从庄园移动到泛着太阳金斑的海面上——这座乔斯达家族的庄园建立在悬崖之上,在傍晚可以欣赏到极为美丽的落日景色。 “乔斯达先生。” 那是看起来个非常、非常拘谨的玫红色头发的年轻人,他出声之后就紧张地捂紧了嘴唇,“抱、抱歉,godfarher。我并不是有意——实际上,我是想请求您……” 地中海带着咸味的海风飘散在微醺的空气里,弦乐声愈发地热闹了起来。 人群中有个金发的男人逆着阳光露出了小半张脸——他纤长的睫毛落下绵密的影子,暗红的眸子像是某种稀有的矿物结晶。“不好意思,先生,稍等一下。”身形魁梧的男人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轻轻拨开面前的年轻人,垂在身侧的五指猛地攥成了拳头。 紧接着他的瞳孔骤然缩紧。 那是一股浓重醇香的白兰地的味道。 01 那是十五年前乔纳森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迪奥·布兰多的味道。 迪奥坐在离他不远的书桌上,白色的西服口袋里插着一支玫瑰,他嘲弄地俯下身观察他的猎物。“迪亚波罗。”他招呼他年轻的伙伴,那个拘谨的男人正把手搭在额头上把守着唯一的入口,迪奥抬起脚将鞋底碾上教父的侧脸,“你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会跟来吗?” 迪亚波罗似乎并没有搭话的打算。 他用手挠了挠脸颊,缓慢地转过头去,就在那个瞬间变成了另一个声音,“不要喊我的名字,迪奥。否则我会拧断你的脖子。”他凶狠地龇着牙,“在我杀了他以后。” 迪奥看起来有些扫兴,“你真的很不懂礼貌,托比欧。”他抬手抓住乔纳森的头发,猛地将他的脑袋磕向桌面,满意地听到对方头骨与硬物撞击的声响,“这只是一场交易。不要试图对我下命令——我又不是你的那些饭桶下属。” 乔纳森沉默地听着。 在剧痛中拆解着他们的对话——迪亚波罗,乔纳森思索着,那是从属于乔纳森家族的附属。那么显而易见的,他们背叛了。然而比起这些,另一个认知令他胃部抽搐几欲作呕,教父的指尖颤抖起来,那是从心脏开始蔓延到指尖的剧痛。 当年他亲手处决了迪奥。 那不勒斯冬天的雨夜里,乔纳森像捡一只野猫一样捡到了迪奥·布兰多,穷小子穿着单薄的衬衫,发着抖在乔纳森的怀里寻找热源。“救我啊……”那是迪奥对乔纳森说的第一句话。那时候年纪尚轻的乔纳森获得了一个不知身世的少年玩伴——他们一道看过那不勒斯最美的日落,乘着同一条贡多拉前往狂欢节的中心,他们搭乘轮船环游爱琴海,在斗兽场里畅想过过去辉煌的史诗。 年轻人的爱情总是义无反顾。 乔纳森在迪奥分化的第二天标记了对方,金发的少年拽扯着他的衬衫,指甲在他背上留下深深的血痕,他抱着乔纳森仿佛抱着无垠海洋中的最后一根浮木。最被咬破腺体的那一刻,迪奥蜷起指尖,尖锐的犬齿咬合在对方的耳垂上,“你要——永远相信我,永远保护我。”他恬不知耻地要乔纳森更加用力地贯穿自己,“那么我将献上我的忠诚与信仰。”他盯着模糊而黑暗的天花板,喘息着露出笑容,“godfather。”迪奥亲吻了年轻的教父的手腕。 迪奥是他的第一个信徒。 是他最忠诚的左膀右臂。 直到命运掀开它残忍的底牌。乔纳森发出痛楚的低吼声,血从他额头一直流到眼睛。“在我真的把计划付诸实践之前,JOJO。”迪奥把他的脑袋摆到一边,他拽断了胸口戴着那个项链——那曾经是乔纳森送给他的礼物之一。那片水晶破碎之后,整个房间里都满溢着白兰地的味道。 “出于一点个人责任,JOJO。”他嘲讽地笑起来,“我得告诉你,你闻到的老味道是腺体提纯之后的吐真剂。”他撩开颈后的头发,露出狰狞的伤疤,“我切除了腺体。”现在他既不是Omega也不是Beta,迪奥终于如预言般成为了噩梦里的怪物。 “你可以用任何你希望的方式处决我。”乔纳森注视着他的眼睛,血从下巴一路淋漓地滴下去,“但不要伤及无辜。” “我会杀了你的。”迪奥抽掉了口袋里的玫瑰,他侧过头去看窗外,花园里已经是一片血色,艾琳娜洁白的婚纱再也无法纯白了。夕阳坠亡于海面,潮汐声有如新的歌谣。“你会是最后一个。”那是他十五年的屈辱痛楚与不甘的完结。迪奥伸手蹭干净了乔纳森额头上的血,发出竭斯底里的笑声,“在那之前我有别的事要做。” 02 夜风还残留着白日的余温。乔瑟夫从一个小巷穿到另一个,这里靠近贫民区,简陋的酒吧紧靠着海岸,外面是颜色夸张的涂鸦墙壁,在霓虹灯的照射下显得有些蓬勃的怪异。身材丰腴的长发女人朝他眨眨眼睛,他回了个我已经有约的眼神。 而实际上乔瑟夫不清楚他是否真的有约。 他在酒保的嘘声里点了一罐冰可乐,然后摇摇晃晃地拿着筹码挤进人群。 男人们的交往总是很简单。乔瑟夫只花了半句话的功夫就套到了赌场入口的位置,他拔开罐装可乐的拉环,朝着围着最多人的地方走过去。“耶稣保佑。”没有信仰的美国人流氓发出不虔诚的祈祷。 西撒·A·齐贝林出老千的方式千奇百怪。 但是每一种都逃不过乔瑟夫·乔斯达的眼睛。 留着棕色长发的漂亮妞坐在西撒的膝盖上替他翻开底牌,眸色迷人的意大利男人露出笑容,“美丽的小姐,你的确赐予我好运。”他伸出手去拾起满桌的筹码,一枚在他指尖上不停着转着圈圈,“是爱情的魔法才让我如此幸运,亲爱的。”他亲吻对方的脸颊,在手背上留下绅士的一吻,顺势将被换掉的牌藏进女人的长发里。 乔瑟夫忍不住嗤笑出声,他捏住了那一枚仍旧在旋转的筹码。 “运气不赖嘛。想赚点美金吗,小西撒?” 03 西撒垂下眼睛看乔瑟夫拢着火点烟,意大利人咬着过滤嘴,把手揣进兜里。他蹙着眉毛,问的不情不愿,“你想做吗?”乔瑟夫的胳膊抵在他脑袋旁边,西撒吐出来的烟把美国人呛得咳嗽了两声,他压着嗓子不耐烦地推着对方的肩膀,“我心情很糟,要涨价的。” 每次你只要见到我就心情不好。 乔瑟夫捏紧了那个易拉罐,他挫败地低下头去,环抱着仍在抽烟的男人,鼻尖供在腺体的附近。那里发出轻微的烟草燃烧着的气味,那是西撒·A·齐贝林的味道。他想做,但他没有那么想做,没有接吻也没交流——乔瑟夫无法描述此刻的心情,他像是个装满了苦水的气球,还要用笔在上面写开心。他烦躁地摸出钱包,把所有的现金都塞进对方的口袋里。 像是急迫地完成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你给的太多了。” 他现在不想做,如果连个吻也没有。 但是西撒需要这个临时标记,这意味着安全。把钱放回乔瑟夫的裤兜里,金发的男人捏着燃尽的烟头,猩红的火星撩了一下他的胳膊,西撒无动于衷地凝视着黑夜里的某个角落,喉头滚动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也许他们初见时浪费了太多的吻——俗套的爱情故事要从何说起。威尼斯,赌场,探戈舞曲和喝多了的美国青年。他们在第一次见面就迫不及待地接吻,牙齿惶急地磕上嘴唇,拥抱重得像是一场角斗,滚上床单的时候甚至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意大利男人在意乱情迷的时候仍旧会脆弱地抱紧乔瑟夫的肩膀,只是再也不用柔软沙哑的声音喊他JOJO。乔瑟夫在欢愉中几乎绝望地退出对方的身体,对着释放着信息素的腺体用力地咬下去,西撒塌下肩膀,他蜷缩着将自己抱成一团,不断重复着小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Lidia。他轻声呼唤着妹妹的名字陷入睡眠。 乔瑟夫的电话在他就要低头亲吻对方耳垂的时候响起来。 04 按下最后一个回车键。程序破译了指令的最后一行——请回巢,收到后请回巢。系统处理的权限来自于承太郎的血统,并在确认阅读之后进行了自我销毁。并不被允许在场的花京院望着罗马深沉的夜色,竞技场巍峨雄壮的轮廓隐没于夜色之中——只要你在角斗台上随意抓起一把泥土,轻轻一捏,掌间就会留下斑斑血迹。他喝光了最后一口咖啡,想着这样残忍的故事却在任何一个时代都真实发生着。 “花京院。” 明面上的海洋学博士拉开椅子,敲打在桌面上的手指意味着焦躁。花京院对他的肢体语言太过熟悉,他甚至没有抬起眼睛就轻松地将手搭在承太郎的手背上,“怎么了?”他去捕捉承太郎的眼睛。 那里面写满了“麻烦了”的神情。但花京院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承太郎绝不会选择逃避,他宣誓效忠的领袖有着无人匹敌的力量,而他的觉悟则远在力量之上——他将竭尽自己的智慧,付出无论任何代价完成承太郎的梦想。 一道来自乔纳森的指令。 ——布加拉提家族的威胁在即,我将从我的兄弟中遴选我的继任者。请空条承太郎收到消息后立即回巢。 “我常常忘记你并不姓乔斯达。”花京院半开玩笑地摊开手,“鉴于我参与了如此多你的家事。你有必要解释一下。”“出于安全——以及我母亲的身份。”承太郎面无表情地扶着帽子,“就像你看到的,老东西不喜欢家族事业。”乔瑟夫讨厌枪、血、杀人,却擅长股票、债券和不动产,他的天赋和姓氏被广泛地应用在家族的明面上的生意里。“仗助还太小。”也就意味着在获得家族承认之前,他无法和承太郎一样成为乔斯达地下帝国的支配者。 “你会是好的继任者。” “你认为这是个好消息?” 花京院笑起来,“当然不。”他用手撑着脑袋,像是迷惑不解地眯起眼睛,“遴选?他没有比你更好的继任者。我也不觉得他更喜欢乔瑟夫先生。”他的Boss显然对此非常认同,“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要急着挑选继承人。”godfather并不年迈,尽管发生了那件事情后他们鲜少听说他动情。 “也许这是一道指令。” “但更可能是一封威胁信。”花京院分析道,“无论出于哪个目的,成为继承人也好。确认教父的安危也好。” “你非去不可。” “所以我想问你——” “我是怎么宣誓的来着?”红发的青年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发梢,吐出的字句清晰又缓慢,“我愿意为你献上一切,包括生命。”他的目光安静地亲吻着承太郎的手背,“无论是哪个方向,我将在你左右,承太郎。” 花京院甚少看见承太郎笑。但这次他似乎感觉不苟言笑的领袖在帽子的阴影下弯起了唇角,他的爱人牵起他的手,掌心发烫。“所以我想问你是,什么时候出发?” “As your wish。” 第2章 BGM–Miracle 请务必听一听 本章仗露/承花/乔迪 当蓝色的夜坠落在世界时 没有人看见我们手牵着手 00 如果再给东方仗助一个机会,问问他要如何度过珍贵的假期——想必他绝不会如此斩钉截铁地回答:“拉斯维加斯”。 这座霓虹永不熄灭的城市处于沙漠的边缘,种植有大片绿色的仙人掌和各色的小花。东方仗助把鼻梁上的墨镜推到额头,有些好奇地摇开车窗。年轻的东方人脱掉了常年不变的校服外套,穿上了花哨的印花短袖和宽松长裤,安心地远离纷争做个本分的观光客。 岸边露伴不得不按一声喇叭阻止大龄儿童的危险行为。 “手。” 也许是他早上不应该点拿铁而是美式,这会儿他太阳穴跳个不停——连伸手给东方仗助的脑门来一下的劲都没有。在这个博彩合法化的城市里充满了青少年感兴趣的东西,路边的老虎机、当地味道刺鼻的酒水饮料、身材火辣昼伏夜出的女郎。露伴觉得自己像个操碎了心的保姆。 “三十分钟,找地方。” 东方仗助把墨镜扯下来,在安全带下面伸了个懒腰,“假期,露伴老师。假期就是——没有训练、没有任务、没有每日完成事项ABCD,也不需要和承太——” 岸边露伴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他们停在湖边的公路上,灼热的烈日烘烤着路面。 露伴把墨镜猛地摘下来甩到一边,“东方仗助。”他面无表情地攥着男孩的衣领把他拎到眼前,“搞清楚。无论你现在是不是什么狗屁假期。”露伴一松手仗助就重新掉回了位置上,“辅导你是我的工作。” “一般情况下,妨碍我工作的人都活不太长。” 东方仗助沉默地收回手,垂着脑袋摇上车窗,他重新扣好安全带之后窝在副驾驶座上,直到车开进市区里才小声开口,“只是工作吗?”岸边露伴没有回答他。本家在来电中没有说清楚具体情况,仅仅要求先确认是否收到指令。因为东方仗助的年龄与身份——他并未过多参与乔斯达家族的生意。他被冠以母姓送往日本,组织干部岸边露伴作为他的辅导者一并生活在日本。 岸边露伴将其视为任务失败的惩罚。 而这个尚未分化的小鬼像块牛皮糖一样。 “你总是没有办法按照真实的想法表达呢。”花京院曾经这样评价过他,“虽然我们的确常常无法用真实的身份来面对他人。”他伸手戳了戳岸边露伴的胸口,“面对家人时,我们从不虚伪。”——家人吗? 那个笨蛋小鬼。 岸边露伴心烦意乱地冲他解释,“这是紧急情况下的特殊规定。这道指令本来应该发往杜王町。但是因为你的临时假期,我们需要去合适的据点接收。”酒店、餐厅、赌场——这些乔斯达家族仅仅做到渗透的产业并不十分安全。实际上,在组织所在的城市都有所谓的“巢”来作为可靠的据点。“如果顺利的话,晚上带你出去玩。”说到后面几乎都要听不见声音,东方仗助笑嘻嘻地举手欢呼。 暖橘色的余辉渐渐坠入湖心,霓虹灯的光影映在泊油马路上像是一滩泼上去的油彩。露伴在一家名字奇怪的酒馆前面停了车,灯牌上是一只红色的高跟鞋。仗助扒着车窗打量着身材性感的牙买加女人弯下腰拉动老虎机的拉杆,脸颊发烫、舌头打结,“诶?这——这就是巢?” “也是脱衣舞酒馆。”露伴眯着眼睛观察着车流与人群,确认并没有尾随的可疑对象,他低头检查别在靴子里的匕首和口袋里的枪。 “等我十分钟。我去拿密钥。” “我、我和你一起。” 01 月光。 浇在花京院的后颈,流淌过他珊瑚色的头发,隐匿在瓷白的肩膀下面。他喘得像是刚刚负重跑了太远的距离,难以负荷地把脑袋埋进枕头里,手指不自觉地扣抓着床单。“承太郎……”他神志不清地呼唤这个名字,舌头不听使唤地蹭过湿润的下唇。 然而Omega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味道。 已经坏死的腺体上弹孔的伤痕已经变得很淡,几乎要看不清楚——承太郎弄出来的伤口要比那些鲜艳的多。空条承太郎俯视着花京院的身体,从肩膀到后腰——八枪——他按着花京院的肩膀,用嘴唇去寻找那些已经褪色了的伤口,试图把那些暗沉的皮肤消化在口腔里。 承太郎一口咬上花京院脖子后面的那个器官。 他在花京院的身体里成结。 他叼着那片皮肤发出不甘的低吼声。任何人都无法永久标记花京院典明,包括空条承太郎。花京院艰难地翻过身捧起他的脸,膝盖抵着他的腰窝磨蹭着,“我在……”他伸出双臂把承太郎搂进怀里,嘴唇贴在耳朵边,“我就在这里。” 不在医院的手术台上。 也没有快要死掉。 承太郎低头安静地亲吻青年的嘴唇。他拨开那些散乱在爱人脸上的头发,按着花京院的后脑勺攫取对方口腔里的氧气。下一秒,他猛地冲进更加紧窄的地方,再一次徒劳无功地咬破了对方的腺体。 “没…嘶,没用的...” 花京院痛的蜷起起来,下意识地躲避着对方的撕咬,他抬起手臂推拒着承太郎的肩膀。 “我……哪里也不会去。”花京院视线模糊地蹭了蹭眼角,那里堆积着泪花,“…我就在…这里。” 承太郎嗅到唇齿间的血腥气和一丝风铃花香。 更晚一些的时候承太郎打开了飘窗中的一扇,花京院穿着睡袍坐在床上,膝盖上放着一本《君主论》,“你觉得自己的味道太重了?”他玩笑似的调侃道。“是。”承太郎替他拢好睡袍的前襟,“那样很妨碍我闻到你的味道。”花京院投降地发出一声叹息,他伸手握住承太郎的拳头,“你我都知道。” “我已经足够幸运了。” “我梦见了迪奥·布兰多。”承太郎的目光从花京院脖子后面的痕迹上移开。迪奥令人憎恶的幻象似乎让他失去了控制。“但是他已经死了十五年了,承太郎。”花京院的拇指抵在他的掌心,额头碰着额头,鼻尖擦着鼻尖。 “你没办法再给已经沉入海底的人补上几枪。” 02 迪奥捡了一颗弹壳让它在指尖转动起来。 “看样子你的兄弟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JOJO。”他把那颗子弹壳扔出去,穿过窗口又从悬崖的边缘滚落下去,“可惜迎接他们的不是你,而是死神。”他的金发仍然光滑柔顺、暗红色的眼睛仍然明亮,但乔纳森还是觉得陌生。 仿佛他日夜怀念的不过是旧日梦中的一捧尘土。 而白骨里咀嚼尸体的冷血动物正嘶嘶地吐着信子。 “我祈求过你的信任。”他俯视着乔纳森,嘴角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像条狗。乔纳森·乔斯达。”他按着乔纳森的脑袋,恶狠狠地用膝盖击中了对方的下巴,那使得男人发出带着血腥气的呛咳声。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整理被弄皱了的衣摆,面无表情地杵着脸颊,“你还记得吗——我当年是怎么说的来着?” 乔纳森当然记得。 那是十五年之前倾盆的雷雨之夜。 “让开——”空条承太郎的枪口指着乔纳森的脑袋,他咆哮着吼叫,食指搭在扳机上似乎随时就要让自己宣誓效忠的教父脑袋开花。乔瑟夫死死地从后面搂住他的肩膀,然后被他赏了一梭子打在地板上的子弹,挨着乔瑟夫的脚尖,“滚开,老东西。” “我要宰了他。” “就现在。” 迪奥·布兰多被绑在他自己常坐的那张椅子上,仍穿着两天前的那件深蓝色的外套——承太郎不由自主地想象着他外套上是不是沾了花京院的血。金发的男人似乎仍对自己的处境蛮不在意,他昂起下巴倨傲得仿佛仍是这个城堡的男主人,“宰了我?空条承太郎,”他发出嗤笑声,“没有我,乔斯达家族的所有人早死光了。你——”他眯起眼睛注视着曾经无比熟悉的兄弟姊妹们,“你,还有你。”他仰起头去找乔纳森的眼睛,暗红色的眸子里反射出蓝发男人的轮廓,“我的确——曾经是个警察,JOJO。但我保护过你们这些蠢货。” “我背叛了我的诺言和信条。”只因为你,JOJO。 如果你永远相信我,永远保护我。 我将献上我的忠诚与信仰。 My godfather。 他热切地掀开眼睛,目光像是那不勒斯雨夜里乔纳森第一次遇见他那样。救我啊……那明亮的光彩照人的眼睛这么说。乔纳森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朝他伸出手去,他的爱人如今满身伤口,衣衫褴褛,第一次连口吻都如同请求。 “闭嘴。” 空条承太郎的子弹擦着乔纳森的耳朵飞出去,几缕深蓝色的发丝散落在地上。他咬牙切齿地把花京院带回来的录音扔到乔纳森的怀里,“谎话连篇。”承太郎把枪口对准了金发的男人,“去死。” 哪怕对着那张令人憎恶的脸,打空了弹夹都无法宣泄他的愤怒。 花京院还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你以为只有花京院一个人怀疑你?如果不是乔纳森信任你,你破绽百出,叛徒。”乔纳森沉默地听完了一切,他把已到尾声的录音带放在一边,他游魂似地走到承太郎前面,胸口暴露在承太郎的枪口下,“迪奥·布兰多,你说你曾保护乔斯达家族,这是真的吗?请告诉我。” “当然——我曾宣誓——” “你也曾对着警徽宣誓,我亲爱的朋友。”乔纳森缓慢地转过身去,脸色苍白,他像是一条刚从水里捞起来的鱼,无法呼吸,在稀薄的空气里挣扎着活动,他蹲下身来,凝视着迪奥的眼睛,那真是一双美丽的眼睛——属于他曾经深爱的男人。也许迪奥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泪水挂在长长的下睫毛上,摇摇欲坠。乔纳森的手指在触碰对方的睫毛前一秒停下来。“你还在撒谎。” 教父宣判了。 他判处他的爱人死刑。 承太郎的手指按下扳机,乔纳森阻止了他的动作。只是一瞬间的事,长兄别住他的手腕,顺手卸掉了已经上膛的弹夹,他把凶器随手抛到房间的角落里,拿出手帕擦干净了指尖上的汗渍。“Addio pre sempre,Amore mio。”他伸手敲在迪奥的后颈上,接住对方瘫软下来的身体。 “按照叛徒的处决方式。” “迪奥·布兰多将永坠大海。” 断崖下面的浪涛声终于盖过寂静的房间,月色晦暗地照射着陡峭的崖壁,昨日如今日,日日如此。 04 “但是奇迹发生了。”迪奥双手掐紧了乔纳森的脖子,“我从地狱回来了,我亲爱的。”他收紧了十指,“我猜是地狱也无法平息我的憎恨与怒火。”他笑起来,前仰后合得几乎要喘不上气。 “第一个好消息。” “你的宝贝弟弟,让我看看——”他虚起眼睛,嘲讽地歪过头,“东方仗助。好像遇到了点麻烦。”迪奥伸手亲昵地拍拍乔纳森的头,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道,“你果然深受爱戴,他们听话的不得了啊。” 夜色舔舐着他下颚的轮廓,迪奥轻松地跳上桌子,他翘起腿,月光在他眼睛里凝结成如血的深潭。他装作怜悯地朝乔纳森伸出手。 “来试试吧。” “祈求我的原谅吧。” “像条狗那样。” 05 东方仗助躲在角落椅背后面,无比庆幸露伴还记得给他口袋里放上一把枪。 只是子弹的数量让人有点伤脑筋。 好在也只剩下一个敌人。 酒馆已经坏掉的音响还在断断续续地发着热情的拉美舞曲。高跟鞋磕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他屏住呼吸,热汗从额前不间断地滑落。握着枪的手却并没有颤抖——这并非来自于乔斯达家族的血缘遗传。实际上,岸边露伴的射击训练对他来说不比国小算数更难一点,或者说,也许数学可能更伤脑筋。 某种程度上来说,东方仗助有些得天独厚的天赋。 他只是非常喜爱和他的露伴老师一起消磨时间——无论是杜王町的训练基地还是拉斯维加斯的脱衣舞酒馆。当然,前提是他的露伴老师不能一身挂彩、人事不知。 小型爆炸造成了酒馆室内照明系统的破坏。 所以他才能抱着露伴找到这个死角。 岸边露伴几乎是下意识地扑过来把东方仗助压在身下,“晚上……”他整个背部都收到了严重的灼伤,烧焦的衣服黏在皮肤上,“不能带……”他怔怔地栽进东方仗助的怀里,理智与思绪飞离到很远的地方,然后陷入一片黑暗。 他刚刚有些庆幸不必拿到密钥,和那些难缠的家族纠纷打交道。 而此时此刻愤怒的年轻人睁开亮晶晶的眼睛,弓起身体,像是一只捕猎的豹子。 三米。 他并非不害怕。 这不是训练,也不是小打小闹的任务。 两米。 只是他有绝不能退缩的理由。 一米。 就是现在——一声枪响,东方仗助打断了顶灯称重的部分,水晶灯哗啦啦地砸下来,擦过一个面朝着仗助的黑影。“脑子倒是很好用嘛。”舞女转了转手枪,用鞋尖挑开残碎的灯具,她越过那片残骸,“但我也不是傻瓜,小朋友。我已经知道你的位置了。” 东方仗助从椅背后面站出来出来,他握着枪的手腕不停抖动,慌乱地后退几步对着空气中不知名的一点连放两枪,但是并没有伤到对手分毫。 “永别了,小鬼。” 这个距离上舞女几乎不用瞄准也可以打碎东方仗助的脑袋。她遗憾地摇摇头。扣下扳机的后一秒一发子弹从脑后贯穿了她的眉心。子弹在出枪膛的一瞬间因为方向变化只射中了仗助的脚踝。 ——真可惜啊。 一道简单的几何学问题,打碎灯具是为了让对方靠近自己,并且制造跳弹的屏障。移动位置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为了找到致命的角度。“说好了晚上带我出去的,”东方仗助背起露伴往外挪,“你可别食言啊,露伴老师。” 第3章 BGM-come back for you 有人说真正的爱情没有秘密 那他既不明白爱情,也不明白秘密。 00 从西撒的出租屋里出来的时候乔瑟夫顺走了齐贝林的一支烟。 乔瑟夫挂掉电话之后把整个钱包都掏出来砸在西撒的枕头上,他抱着西撒的肩膀硬生生地把脸挤进对方的胸口,垂着脑袋要求睡一晚上。他们推推搡搡地折腾到早上,“乔瑟夫!出去——现在!”自从Lidia出事之后,西撒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辗转于贫民窟的出租屋,除了定时给妹妹们生活费以外几乎不回家。显然睡眠严重不足的意大利人爆发出带着浓重口音的谩骂,他把乔瑟夫推出门外并且竖着中指警告他不要再来。 乔瑟夫把那根烟在手指之间转了一圈。 他忽然很想尝尝那个味道。 乔瑟夫学着西撒的样子叼着那根烟,用牙齿咬住过滤嘴的部分。意大利男人有一些过分可爱的习惯性动作,他总是先咬住烟再去口袋里摸打火机,点烟的时候爱皱着眉头,柔软的嘴唇和烟草的味道让他看起来有种冲击的性感。可惜他没顺走西撒的打火机,也许那会是他再去找他的好借口。 “看——那儿!!” “嘿,过来!过来!” 这一带的贫民窟混居着大量的外来移民,沙石飞扬的路面上有个坏掉了消防栓,正喷射着水花,拿着盆子和木桶的妇人围聚过来,而拖着鞋子的孩子们则脱掉上衣欢呼着冲进水里。 “就算是什么——?路边的喷泉哈哈哈哈。” 乔瑟夫记得当年在圣马可广场的喷泉旁边,他们吻得像两个热恋中的毛头小子。 西撒·A·齐贝林先生坐在水池边舔一只双球的甜筒,天气热的太厉害了,冰激凌球化得太快,他咬一口就弄得自己满嘴的奶油。西撒伸出舌尖把那些裹在嘴唇上的弄奶油回嘴里。乔瑟夫被高温蒸的头昏脑热,他低头凑过去,亲力亲为地清理干净对方的唇角,他的牙齿碰到了西撒的嘴唇,那里比想象忠还要甜美柔软。然后他们攥着彼此的衣服亲到化掉的冰激凌淋了一手。 这两个连彼此名字都没报上来的的傻子手拉着手凑成一对儿地游览威尼斯。美国人声称自己头一次踏上意大利的国土,需要花钱找个靠谱的导游。西撒那时候还光着身子坐在他的膝盖上,肩上挂着乔瑟夫的机车外套,他揉了揉眼睛从乔瑟夫的裤兜里用嘴叼出来他的钱包。 金发的劫匪点了点厚厚一打的美金。 “成交。”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人难以置信只花了24小时。 就像你很难说清楚西撒的眼睛到底是什么颜色,你也很难形容一见钟情的感觉。也许是头一次过了量的酒精,也许是金发男人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眼睛,也许是他脸颊下面古怪的浅紫色胎记——乔瑟夫跟着赌徒的抱怨诅咒自己过速的心跳。 他几乎干掉了一座小型的香槟塔才挤进对方旁边的座位上。 “玩点什么?”侍者问他。 “什么都行。”人群中传来哄笑声,用意大利语骂他蠢货。 切着牌的金发男人则挑起一边的眉毛,两只手撑着下巴,目光从乔瑟夫的下巴一直滑到腰腹,他昂着下巴笑起来,“虽然你身材很好,但我觉得你不会想着只穿条内裤走出去。”乔瑟夫挑衅的咧开,“不试试怎么知道?也许我运气足够好。”结果是乔瑟夫几乎花光了兜里的最后一枚硬币,被对方趾高气昂地拽着围巾牵到赌场昏暗的后巷里。 “你运气可不怎么样,乡巴佬。”他的手指搭在乔瑟夫的裤腰上,热乎乎的指尖意味深长地挨擦着对方的侧腰。“你的老千技术还有待提高——我的朋友。”酒精烧的他呼吸都带着热意,乔瑟夫一巴掌拍在金发男人的屁股上,他收紧手臂把对方整个半抱起来,舌头打结地耍着流氓。“你——你这欺负人的骗子。把我的钱还回来。” “没那回事。”意大利人被他抱在半空中,俯下身黏黏糊糊地亲吻乔瑟夫的鼻尖,“你得换个法子弥补自己的损失了。”他从脸颊到脖子都泛着粉红色,膝盖蹭上乔瑟夫的侧腰,磨蹭着划着圈。“如果你不会弄痛我的话。” 乔瑟夫愣了两秒,然后一把他打横抗在肩上,在对方揉着鼻子的抱怨声里扔进跑车的副驾驶座。 第二天他们的接吻被手心黏糊糊的触感和一场小型抢劫所打断——西撒以东道主的身份给初来南欧的美国人讲起城市里的黑手党。“有时候他们保护秩序,但 更多的时候他们像是这个城市的吸血虫。”西撒耸耸肩,“好在威尼斯的情况还没糟到那种程度,乔瑟夫先生。”他替乔瑟夫找到了一艘价格妥当的贡多拉,乔瑟夫拉着他的手腕把西撒拽到船上,他跌进乔瑟夫怀里然后嚷嚷着不雅地爬起来,西撒揉了揉鼻尖小声说,“我父亲死于黑手党的火并,尽管他教育我要远离那些。”他没说乔瑟夫也知道金头发的年轻人看上去非常缺钱,“老实说,我不是很喜欢黑手党。” “那就聊点别的,小西斯。”乔瑟夫看着西撒转过身去尽职尽责地跟他介绍起叹息桥的故事,庆幸着自己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姓氏。 “飒—” 一切戛然而止。 孩子们把水弄到了乔瑟夫的身上——他们畏惧地看着高大的男人和他搭着马甲背心的健壮手臂。乔瑟夫冲着他们做了个鬼脸,他转身把没有点燃的烟扔进垃圾桶里,路过的车压出尘土扑了他一脸,男人回过头去看自己离开时候的小径,西撒的出租屋离得太远,淹没在破旧的楼群里无从分辨。 他舌尖泛着焦油的苦味,发觉自己似乎缺西撒一个正式的道别。 00 “我回来了。” 东方仗助对着自己名副其实的家庭教师打招呼。岸边露伴看起来比昨天晚上好上一些,因为烧伤的关系他没穿上衣,上半身全是裹着的绷带,半披着仗助的衬衫外套。仗助目光沉了一下——他探过身去想要给露伴扣紧第一颗纽扣。“嘶……痛。”结果带到了伤口。 “你。”岸边露伴刚刚开口说出第一个字,东方仗助猛地举起双手,“旅馆不是乔斯达的产业,开房用的假名,你的伤口是我处理的,刚刚出去是买吃的,回来路上没人跟踪。还有别的问题吗?” “……” “你的伤。还好吗?” 仗助把食物放在桌子上,“已经做了紧急处理。”他拿出已经冷掉的汉堡咬了一口,“你有什么头绪?指令或者搞事的人什么的。”仗助把外套脱下来搭在露伴的膝盖上,然后把快餐食品从纸袋子里掏出来。他皱着眉头想问题的样子让露伴想起空条承太郎——乔斯达家族几乎全都会分化成强悍的Alpha。 而岸边露伴是个纯粹的不能更纯粹的Beta。 “我已经向承太郎先生证实过了指令的存在。显然昨天的爆炸不是一场针对你学习结果的考试测验。他觉得你的临时假期要提前结束了。你回来之前花京院前辈已经联通了你的私人设备。”露伴从床头够到了仗助的笔记本电脑,再利用手边的通讯装置为其设置网络。“他应该有话要和你谈谈。” ——指令的内容是回“巢”参与继承者的遴选。 “我明白你很惊讶。仗助,但是长话短说。”花京院调整着摄像镜头,承太郎站在花京院身后,“承太郎并不希望你回来。昨天的事情已经证明了这次行动的危险性。他从没有想过要让你卷进来。你还太小。”花京院停顿了一下,在他犹豫的片刻,承太郎开口了,“但作为乔斯达家族的一员,我必须提醒你。仗助,你有参与遴选的资格和拯救家族的责任。” “选择权在你。” 东方仗助还在嚼着他的汉堡,有一点沙拉酱沾到了嘴角,他咬着鸡肉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我会回去的。”那是个说天气真好的平静语气,花京院歪过头打量了一下东方仗助,他多少有些惊讶于年轻人过于轻松的态度,“注意安全,保持联络。” 仗助点点头关掉了视频。 “你不饿吗?”他看着一块没动的炸鸡问露伴。 露伴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跳的简直要爆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东方仗助。” 年轻人乖巧地点点头,露伴一个脑瓜崩敲到对方的脑门上,“你搞什么啊,你——” “露伴老师总觉得带我是任务失败的惩罚。”仗助舀完了塑料碗里的土豆泥,把短短的勺子指向露伴,“那可是很不great的想法诶。”他缓慢地凑近了露伴的脸,嘴唇几乎要蹭到对方的脸颊,张嘴吐出来的热气熏的露伴脸颊发烫。 “我可是有在按照露伴老师的想法努力的。” “偶尔也夸夸我嘛。” ——然后抬手还给了自己老师一个扎扎实实的脑瓜崩。 “还有喔。扣子要扣好—!” 额头上红了一片的岸边露伴收回来要踢人的腿,垂下眼睛看着认真系扣子的小鬼。他不是感情迟钝的笨蛋,却心甘情愿做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花京院说的没错,他总是很难真实表达自己的心情——因为东方仗助总有一天也会分化成Alpha,而那一天就是他无疾而终暗恋的宣判日。 那是岸边露伴无法向他人吐露的秘密。 00 “有人说真正的爱情没有秘密 那他既不明白爱情,也不明白秘密。” ——上帝把时钟拨乱,倒回秘密被发现的那一秒。 迪奥·布兰多用帽子把脸挡住了一大半,他在咖啡店呆了二十多分钟,他面前盘子里的提拉米苏一勺子没动——这里的环境糟透了,他不得不承认他更怀念乔斯达庄园里软绵绵的绒布靠垫。紧接着外面响了几声喇叭——他环顾四周,角落里一个嚼着口香糖的年轻人正趴在桌子上查看着报纸,临窗的一对父女叽叽喳喳地聊天,酒鬼们凑在一起说着没营养的黄色笑话。 迪奥竖起风衣的领子,快步从咖啡店里走出去,拉开车门爬上脏兮兮的后座,“真恶心。”那些呕吐物差点弄脏了他的裤子。达利欧回头看了看他在阴沟里捡来的小子——他看起来过的好极了,肥胖的中年男人咳出一股臭气,“你倒是不恶心,乔斯达的小孔雀。这世道当婊子就能混的好。”他从邻座肮脏的车篓里翻出一根烟,“要来一支吗?”迪奥把他的烟和打火机一起扔出了窗外。"我戒了。" “妈的,太浪费了。”达利欧警官恶狠狠地掀开迪奥的帽子,金发散落下来,“你别忘了是谁——是谁教你开枪?喂饱了你这只养不熟的狼?”他气喘吁吁地坐回位置里,迪奥俯视着他,他这会儿有点反胃——把这老头的脑袋拧下来他也许会当场吐出来。但是这没关系,下一次他会约个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几分钟就会把这家伙的脑袋剁碎了喂狗。“别看着我,小婊子。你不会杀了我——除了我没人能证明你的警察身份。”他盯着迪奥胸口鹰隼形状的胸针,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油腻的手指,想要把它摘下来,“我也不会动你的,你真是个漂亮的摇钱树。” 很快就不再是了。 他即将对一条新的生命负责——他发誓他绝不允许他的孩子和自己一样。 “哈哈哈哈哈,总有一天我能指望着你发大财的。”迪奥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我不想掰断你手指头的时候听见你杀猪一样的惨叫声。”“你今天的确好脾气。”达利欧回答他,“今天晚上的活儿有消息了吗?没准能赚一票大的。” “大的?”迪奥嗤笑出声,“你们这些废物是怎么活到今天的?今晚11点,美人鱼大街702号,赌场或者妓院,别总摆着一副条子脸,兴许还能有点儿收获。”这是乔纳森扔给承太郎试水玩票用的地方。不得不承认,他有点针对空条承太郎,不苟言笑的男人深得乔纳森的信赖。而人人都知道,空条承太郎对乔斯达庄园里最高的那把椅子很有兴趣。 “好吧——你表现得不赖。”达利欧拧开电台的按钮,一边说着话一边调着频道,“警督说我可以换个地方和线人接头,你挑的那地儿不错。”当他拧到某个频道的时候,刺耳的滋啦声响起来——像是椰子咚地一声掉进海里,迪奥感觉到心脏猛地沉进胃袋里,他不可遏制地感觉到耳鸣。 不详的违和感击中了他。 该死的。 他犯了个错误。 迪奥在车把手上找到了被口香糖黏好的窃听器——鲜少有年轻人会喜爱报纸——那狡猾的家伙是在看窃听设备。“我还有点别的消息要告诉你。”迪奥捂紧了达利欧的嘴,他把那枚小小的东西在警官面前晃了一晃,“现在——”他透过肮脏的玻璃窗重新确认了那个年轻人的位置,他昂起下巴指了指那个人的方向,示意达利欧赶紧出去。 那感觉像是一杆子击中了球桌上的黑八。 带着帽子的年轻人似乎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反常的举动,非常警觉地站了起来。 “妈的,动作快点!” 年轻人掀开桌布兜住自己用力撞向咖啡厅一侧的玻璃窗。 绝对不能放跑他。 绝对—— 迪奥眯起眼睛抬起枪射击对方,那顶棕色的帽子从对方脑袋上掉了下来——迪奥看到了熟悉的,珊瑚红色的头发。身材纤长的男孩矮下身,借着路面上的车辆作为掩体,动作迅捷地闪身跑进狭窄的小巷。“快点!这是个断头巷!”达利欧追着花京院的背影跑了进去。 寂静了三秒。 “碰——”一声枪响之后他肥胖又丑陋的身体倒在高楼的阴影里。 蠢货、蠢货。 这该死的错误,该死的达利欧。 迪奥拿着枪走近巷口,“花京院。”他喊着男孩的名字,“告诉我。”他闭上眼睛,人生中头一次像是他祈祷乔纳森向他伸手那样祈祷上帝,“你还没告诉承太郎,对吗?”迪奥用诱哄着孩子的语调冲花京院说道。“我想我可以解释。花京院。” 花京院没有回答。 “我只有一句话。听我说完,好吗?” 花京院举着枪从小巷的角落里走出来,“只有一——”上帝保佑,迪奥想着,杀了他,然后回到庄园,洗个热水澡然后在乔纳森怀里好好地睡上一觉。食指按动了扳机,迪奥的子弹差点就要射穿花京院的咽喉,那男孩嘶嘶地吐着气,鲜血从脖子淌到胸口。他的电话响了——承太郎的电话让他下意识地偏过了身体——那一枪打中了花京院的的腺体。 花京院感觉自己后颈一片灼烧的痛疼,后心湿冷。他转身逆着人流奔跑,紧接着是小腿,肩膀——警笛声在他耳边模糊地响起来。从观光的矮桥上下来的人流裹挟着他,失血让他感觉到恍惚。花京院艰难地侧过脸去看钟楼巨大的时钟,分针走向12——迪奥的另一枪打在他的另一条腿上。 “你死定了。”他说。 花京院冲上那座矮桥,他撑着栏杆一跃而下。 分针指向12,钟楼的钟声敲响——准点出发的游览快艇接住了花京院。迪奥从桥面上俯视着花京院,他绝望的脸扭曲得厉害,他疯了一样地打空了弹夹里所有的子弹,其中一个坚硬的物体洞穿了男孩柔软的腹部,造成了永无可逆的伤害。 天空开始飘起小雨,浓重的乌云从城市边缘聚拢而来。 迪奥拎着枪踉跄地走在街道上,身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第4章 肆 本章乔迪/承花/仗露 Bgm-california 强烈建议听着看x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好像你已远去。 听起来像悲叹,一只如鸽悲鸣的蝴蝶。 00 [十五年前] ——“按照叛徒的处决方式。” “迪奥·布兰多将永坠大海。” 这夜里并无月光,雨水倾盆而下,浪潮翻腾在悬崖陡峭的外壁上,飞溅出令人震颤的轰鸣,寒冷的潮气从迪奥的指尖渗进掌心,他艰难地掀开眼皮,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重新确认自己的处境。 他蜷缩着躺在悬崖向海面延伸的那一角,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散乱的金发淌进肮脏的积水里。雨水灌进迪奥嘴里,他勉强吐出几个听不清楚的喉音,抽搐着呛咳出声。乔斯达家族的上位者们站在黑伞下俯视着叛徒——空条承太郎缓慢地走向他,脚步声撞击着胃袋,鞋尖沉重地碾上对方脆弱的腹部,他蹲下身愤怒地凝视着迪奥苍白的脸颊,一字一句地开口。 “迪奥·布兰多。” “地狱里赎罪吧。” 风声猎猎作响,催动着浪涛在悬崖击打出低沉的回音。 那座塔曾经属于他的高塔此刻正阴森地耸立在乔纳森的背后,在夜色中显出嶙峋的轮廓。承太郎回到伞下的时候,人群中传来窃窃的私语,“godfather怜悯他。”教父本人就站在他的身前,有人替他撑着一把长柄的黑伞——连绵的雨丝从伞沿如幕布般滑落,他只能看得清乔纳森的那双眼睛,那双蓝色的眸子在沉暗的夜色中像是一对冰冷的玻璃弹珠。 乔纳森怜悯他。 怜悯他! 愤怒灼烧着他的心脏。迪奥徒劳地挣动着,咒骂的冲动充塞着他的大脑。这是侮辱。这是对他可笑的信仰的无情嘲弄——那个达利欧从阴沟里捡回来的小鬼从未得到他以为的任何东西。誓言破碎在今夜的海面,飞溅成转瞬即逝的浮沫。一阵阵腹痛令他愤怒的发痛的大脑短暂地清醒过来,迪奥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腹部。出于本能的害怕从痛楚中破壳而出,铺天盖地的恐惧钉牢了四肢,omega颤抖地像一条垂死的干渴的鱼——他在抽痛的恍惚里本能地想要撑起身体,寻求alpha的庇护。 ……。 A kid。 My kid。 他竭力地想要张嘴,被弄伤了的嘴唇在胶布后面渗出血来。迪奥惶然地寻找着乔纳森的影子。恐惧与愤怒令他脊背绷直,指尖发颤。劈头盖脸的雨将他呢喃的言语撕得粉碎。迪奥模糊的视线里是团团围住的黑伞,那些黑色的影子将他囚锁在暴风雨夜的悬崖上——他再也无法找到乔纳森的眼睛。 教父亲自上前,将被审判的囚徒绑上巨石。 狂风与雷雨吹响行刑的号角。 他最后一次拥抱迪奥。那个湿透了的男人抬起惶急的眼睛,喉头滚动,满脸的雨水从上挑的眼尾扑簌簌地滚落到下巴,godfather轻轻用指腹蹭掉他眼角堆积着的眼泪。这夜里没有月光,迪奥的眼睛却如同一簇将要燃尽的暗火。 “愿上帝保佑你。” 00 [十五年后] “愿上帝保佑你。” 神父将把托盘放在乔鲁诺的面前,他从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扔进银质的器皿里。乔鲁诺低下头让神职者抚摸他的前额,“孩子。”他把将手中的书合上,“你的忏悔已经开始了吗?” “是的。”乔鲁诺回答道,“我将告解天父。我的父亲行杀人的罪,他叫神蒙羞,有此恶性。”教堂的花窗被眼阳光折射出美丽的图案,受难的耶稣基督被绑于十字上,他投下的影子映在乔鲁诺的脸上。神父静静地聆听着他的告解。“我知道我的父亲有罪——然而他为我而做,因此我忏悔良多。我告解这一切。”黑袍的神父凝视着乔鲁诺的脸,“你像我的一个故人。他也曾是个迷途的罪人,权柄无上却饱受折磨。”神父慈爱地将十字架贴在他的额头上,替他的父亲祈祷,“上帝原谅他。他所有的罪都抵消了,因为他爱的多。” 轻缓的叩门声传来。 神父抬抬起头来。 描绘伊甸园的壁画下面站着一个高挑的男人,穿着质地轻盈的白衬衫,他背朝着撒旦化为的蛇形,瞳孔泛着和禁果别无二致的红色。长而柔软的袖子搭在他举着枪的手腕上,“乔鲁诺。”子弹轻巧地穿过神父的眉心,血迹溅射在摊开的圣经上。乔鲁诺沉默地站起身来,从亡尸的脖子上的十字架里取出密钥,他叹了口气,“如果我是您,应该会听完的。”他把那个小玩意抛给迪奥,朝着门外走去,“我以为您不会来。” “是你太慢了。” 乔斯达庄园的花仍是拥挤而盛放的,只是那些欢声笑语的宾客已化作地面上斑驳的血渍。托比欧坚持要独自发布指令,迪奥轻蔑地嘲笑他甚至都猜不出乔斯达家指令室的位置。“呃…Boss会告诉我的。”玫红色头发的年轻人头也不抬地从乔鲁诺手里接过密钥,“Boss赞赏你的效率。”他发出古怪地“嘟噜噜噜噜”的声音,从花圃里随手折了一朵,摇摇晃晃地上楼去。迪奥抱着胳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乔鲁诺想要转身离开,他的父亲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了他,“不需要太久——”风卷起已经干涸的血块,被染红的花苞在迪奥身后摇晃着,“以后——会由你来告诉他们一切,你才拥有赞赏与惩罚的权利。”他凝视着儿子的绿眼睛,声音带着异常狂热的笃定,“你会成为godfather,乔鲁诺。” 托比欧从二楼的走廊上探出头来,“Boss在找你,迪奥先生。”迪奥牵起乔鲁诺的手,走向那幢大的惊人的建筑物,他们踏过一级又一级的台阶,向着塔顶的阁楼走去。迪亚波罗默许了迪奥进入指令室。阳光从走廊尽头照射而来,空气中浮动着尘埃,门外的乔鲁诺戴上了神父残损的十字架。他握着双手,虔诚地祷告——“愿他所有的罪都抵消,愿他爱的多。” 00 古罗马人喜欢残忍的娱乐方式,他们把兽与兽、人与兽放在一起搏杀撕咬。而其中胜败的记录有些出人意料——当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人类也会爆发出无法想象的野蛮血性。不远处的旅行团正在介绍竞技场的相关历史,花京院摘下墨镜,缓慢地尾随着人流移动。乔纳森十五年的和平统治似乎让人产生了幻觉,仿佛他们已经成为了彻头彻尾穿西装打领带的漂亮绅士,不需要在残酷的战争中攥紧拳头,拿稳手枪。 耳返传来轻微的噪声,花京院侧过头去寻找承太郎。戴着帽子的青年隐匿在石柱的阴影里,正低着头抽烟,他重新开始思索起这些事情——海洋学博士拿出难得的耐性把那些混乱的信息排列重组。核心是一条新的指令,采用了最高等级的加密方式,这些内容按照随机编译方式被反复转化成一长串的数字,这个单向项指令在被破译后迅速地入侵了他手上的终端,并且永久性地清理了它的记忆内容。 ——布加拉提家族,叛变。 他们屠戮了艾琳娜的婚礼。 回“巢”——胜者将继承一切。 承太郎出生在这个庞大的家族,但他并非玩弄资本的金融天才或者夸夸其谈的政治家。这个野兽一样的青年相信自己的拳头和枪法,那条信息点燃了某些并不好的预感。“布加拉提…吗?”承太郎不得不承认他相信艾琳娜女士已经遇害,而教父的行踪令人心存担忧,捕食者落下细密的网,那阴影就笼罩在他的头顶。 他和花京院分别联系了乔瑟夫和东方仗助。 他的兄弟们也许尚未察觉——但承太郎已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布加拉提家族毫不犹豫地否认了这份指控,布鲁诺·布加拉提承诺他自证清白。——花京院对他的说法半信半疑,这个长久盘踞在那不勒斯的势力成长得极为迅速,年轻的领袖与乔斯达家族并无渊源。 花京院坚持陪他一起到场,亲自进行布防。“东南方向,确认。”“A出口,确认。”……“狙击点A,确认。”花京院隐没在人群之中,监视着距离较劲的入口,他接通承太郎的频道,“Boss,布控完成。” “目标人物进入狙击距离。” “目标人物已进入视线。” 耳返的嘈杂声更响了一些,陌生的声音传进承太郎的耳朵,“这是我的诚意,空条先生。”布加拉提冷静地打断了承太郎下属们的汇报。被切断无线电的花京院握紧了枪把,他拨开人群朝着承太郎的方向走过去。“我讨厌谎言。我相信你也是。”布加拉提站在斗兽场的一层,仅仅只有一个人,他仰头注视着承太郎,举起自己的双手高过头顶,“我想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 “你很吵。”承太郎扶了扶帽沿,他抽掉耳返,一脚踩了上去,皮鞋碾碎了金属制品。他俯视着举起双手的男人,“十分钟的解释时间。”他单手翻过二楼的栏杆,借着长柱高速落地,“从现在开始。” 00 这只街头游行的队伍长的一眼看不到尽头,披着彩虹旗,穿着彩虹T恤,在脸颊上印着彩虹图案的人群里爆发出高昂的口号声,有人抱做一团,有人当众接吻。露伴穿着长袖露腰的T恤和屁股后面印着彩虹旗的短背带裤,外面裹了一面彩虹旗。东方仗助拽着他的手腕,跌跌撞撞地朝前走,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拆掉自己牛排头的高中生把彩虹旗挂在脑袋上,活像个异装癖的小偷。 “这就是你的好主意!东——方——仗——助——!”火冒三丈的露伴老师恨不得把眼前的小兔崽子揍得脑袋开花,盖着彩虹旗的小鬼鼓着脸转过头来,幽怨地开口,“拜托诶,露伴老师。你比我看起来正常多了好吗?”他面无表情地拍拍对方屁股后面的彩虹旗,“你顶多是个长得好看的gay佬。”穿着彩虹短裤搭配帅气意大利鞋鞋的仗助用失去高光的眼睛注视着露伴,“而我看起来像个精神有点问题的变态。” 露伴扬起眉毛,掐了一把仗助的脸颊对他的说法深表同意。他们尽可能保持着同步向前的步调,彼此监视着身后的情况。尽管这做法的确扯淡,但大量人群聚集的地方有利于他们甩开尾巴,更何况游行队伍的目的地正是麦卡伦广场,不远处平阔的停机场上一架属于乔斯达家族的直升机正在等候。 周围到处都是手拉着手的游行人群,宣讲着类似性别平等、边缘人群的内容,“并不是只有A与O的结合才是神圣的。”拿着喇叭的人说道。岸边露伴注意到仗助身后出现了穿着印花衬衫与长裤的男人,他们看起来更像是旅行客而非游行人群,正翻过人行道的矮栏东张西望地找着什么。 “把脸转过来。” 还不只一个尾巴。 “干嘛啊,露伴老师?” 那些人掏出照片,一边比对,一边询问着周边的人。 “闭嘴。” 露伴咬牙切齿地把东方仗助的脸掰向自己这边。 “所有性别的爱情都是平等的。”拿着喇叭的家伙喋喋不休,“爱情是平等的。”尾巴们越靠越近,穿着印花衬衫的男人面朝着露伴的方向走来。“爱情无关性别。”有人说道,“爱情无关性别!”人群中爆发出嘈杂的应和声。但爱情关乎本能——他悲哀地想道。男人的眼睛扫向这里,岸边露伴垂下脑袋,他伸手抱住仗助脖子,把大半张脸藏在高中生的后面。他猛地亲吻上对方的嘴唇,长长的睫毛搔过男孩的脸颊,突如其来的柔软触觉让年轻人僵直着身体睁大眼睛,“闭上眼睛,笨蛋。”露伴小心地提醒对方,在旁人探寻的眼光中干脆按住了对方的后脑勺一亲到底地。 尾巴们似乎对当众拥吻的恋人并不感兴趣。 东方仗助得寸进尺地伸出舌尖,被岸边露伴推着肩膀耸到一边。年轻人盯着他连脖子都开始发红的皮肤,蓝色的眼睛有点恶劣地眯了起来——他缓慢地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下嘴唇,“你总不能让我张嘴就张嘴,让我闭嘴就闭嘴啊,露伴老师。”“就快到了。”年长者挪开脸去,他沉默地拉开距离,松开东方仗助的手,紧紧地抿着嘴唇,像是仗助的体温刺伤了他的手指。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终于响起来。 岸边露伴换掉了那一身糟糕的衣服,他套着白色的宽大卫衣陷在座椅里,“睡一觉就到了。”他把牛奶递给仗助,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我不困啦。”仗助礼尚往来地端来一杯清水,“你的。”一日一夜没有合过眼露伴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在没什么副作用的安眠药效下陷入他难得的安眠,仗助把他受了伤的家庭教师换了个更容易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姿势,他关上机舱的档板,收回的指尖蹭过露伴的嘴唇,他低下头亲吻对方,“辛苦了,露伴老师。” 第5章 伍 本章主乔西/承花 还有茸茸的solo? Bgm-Don’t cry[枪花的 我现在想到欧洲野牛和天使,想到颜料持久的秘密。 想到预言性的十四行诗,想到艺术的庇护所。 00 乔瑟夫在夜色中等待着,从走廊右侧的露台看下去,月光稀疏黯淡,昏黄的路灯下面汽车的影子被拉得极长。也许隔了一个或者两个房间的租客正在放着老旧的歌曲,缓慢的旋律和杂音透过不隔音的墙面涌进耳朵。乔瑟夫沮丧地徘徊在门口,皮鞋在走廊上敲出焦急的踢踏声,他把右手藏进裤子口袋里,紧紧攥着一支玻璃瓶子,反复练习着应该如何开口。 “西撒。” 意大利男人不耐地打开房门,他裸着上身,金发乱糟糟地搭在肩上,胸口上还留着昨夜里乔瑟夫留下来的痕迹。一点猩红的火光跳跃在黑暗的房间里,烟灰从他指间轻轻滚落。“我应该说过了。”西撒的手指摸上门的把手,轻轻隆起眉毛,“别再找我。” “这是我最后一次找你。” 乔瑟夫从口袋里抽出右手,那支瓶子躺在他的掌心——那是抑制剂。 00 [三年前] “所以我决定向他告白。”乔瑟夫得意洋洋地叉着腿坐在乔纳森的桌子上,“他不会不答应。”他漂亮的意大利导游是个彻头彻尾的浪漫主义者,乔瑟夫想,品质一流的家庭餐厅、价格昂贵的红酒、一支小型的管弦乐团,那家伙会哭出来也说不定。哦对,还有戒指,他甚至按照爱情电影的桥段把钻戒藏在餐后的水果蛋糕里——但愿西撒不会一口吞下去。 乔纳森温和地冲他弯起嘴角,他的手搭在乔瑟夫的膝盖上,“好主意,乔瑟夫。”他像是才想起来这个问题,语气平和地询问道,“所以,你告诉他你的姓氏了吗?”教父的蓝眼睛转过来,“我相信西撒是个美丽的omega。”乔纳森真诚地拍了拍乔瑟夫的膝盖,“我衷心希望他能够知情我的祝福。乔瑟夫。” “我会的。”乔瑟夫用绷直的脚尖蹭了蹭地板,从桌子上跳了下去,他信心满满地冲乔纳森眨了眨眼睛,飞快地回答道,“他会感谢你的祝福的。”他想起恋人柔软的金发和琉璃绿的眼睛,吃冰激凌的时候粉红色的舌尖——心脏像是要跳出喉咙长出翅膀飞抵到对方身边去。“他毫无疑问会成为乔斯达家族的一员。” 乔纳森微笑着点了点头,“那我想——为了你的蜜月假期。你已经提前做好功课了。”最讨厌加油与努力字眼,生平没有开过这么久夜车的人重重地点起头,“我已经处理好了大部分的股权重组问题。剩下的结构调整LisaLisa说等年报出来之后由她汇算。”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总而言之,你得给我批个长——长——的婚假。” “你答应过我的。” “当然。你做的很好。”乔纳森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他拍了拍乔瑟夫扎手的后脑勺“我们不可能总是原地踏步。股票、不动产、规范化的产业,这很好。你对这些很有一套,乔瑟夫。”他们姓乔斯达,他们将比任何人更加忠诚地为家族奉献才能、智慧与生命。乔纳森看着年轻人雀跃的眼睛,他可以失去爱情,可以为自己个人的错误而浸泡在苦痛与折磨的海洋里,但是他无法不继续走下去,他身后有着太多需要保护的人——直到有一天他倒下,化为尘土与灰烬。“你的朋友大概告诉过你,这也是我的忠告。也许你练练枪法,参与点其他的家族事务。”保护与培养继任者也是他的责任之一,“看看承太郎他们——别把自己放在危险的境地,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乔瑟夫的眼睛黏在院子里开得正盛的玫瑰上,“啊啊啊我会考虑。”他步伐轻快地从他乔纳森前溜走,动作快的像是一阵风。“就等你参加完我的婚礼之后。”乔纳森无奈地叮嘱下属,找人跟紧这快发了疯的小子。“祝你好运。” 00 西撒站在餐厅的卫生间里,往脸上浇了一捧冷水。 意大利人用小拇指就能猜出来乔瑟夫在打什么主意,他捂着还挂着水的发烫的脸颊,偷偷注视着镜子里这个根本克制不住要弯起嘴角的笨蛋——他不该带Lidia来的,西撒想着,他以为只是一个平常聚餐,而乔瑟夫总是很讨Lidia的喜欢——心猿意马的浪漫主义者还是为这小小的瑕疵遗憾地眨了眨眼睛。 西撒双手撑在洗漱台上,他得好好地想想——尽管他自己也知道,那疯狂的、鼓噪的、吵闹的心跳声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们认识的时间算不上长,但在不知不觉中西撒发现美国人事无巨细地参与到他的生活里。乔瑟夫带着西撒跑遍了威尼斯的大街小巷,他们在狂欢节的队伍里带着面具旁若无人地接吻,在叹息桥下十指紧扣地拥抱,在赌场里故意出蹩脚的老千然后哈哈大笑地被人给撵出来——他们彼此说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乔瑟夫出现在深夜到他狭小的家里。他笨手笨脚地帮西撒系围裙,把萝卜切成下不了锅的大小,西撒在泛着油烟味的厨房里一边骂人一边情不自禁地和名叫乔瑟夫的捣蛋鬼接吻,再趁着妹妹们好奇地探出脑袋之前,把乱七八糟的晚饭端上餐桌。 女孩们和他们仅仅一墙之隔——烟草的气味被欲盖弥彰地锁在房门里面,西撒把手指都要咬出血来,才把哭腔和呻吟都吞咽回喉咙里。乔瑟夫叼着他的后颈,咬破那一层薄薄的、热乎乎的皮肤,“总有一天,我会完全地标记你的。”他狂热地宣布——乔瑟夫按着西撒的小腹,手掌盖住那里突出的形状,绿眼睛亮的出奇,“小西撒。”他咬着西撒的耳朵,舌尖在耳孔打着转,“第一次的时候你怎么说的?”金发的男人咬着手腕把脸埋进枕头里,逃跑似地拿手够着床头的栏杆,灼热的喘息一声高过一声。乔瑟夫一把按住他的伸出那只手腕别在一边。 “我…啊…不、不记得——” 乔瑟夫低头亲吻西撒的发尾,舌头划过他泛着红的后颈。男人翻出他开玩笑的旧账,凶狠逼出他咬着手腕也藏不起来的含糊不清的咕哝声,“——过夜三千,真爱无价。”西撒涣散地抓着床单,脚尖崩成一线抵着被踢到床尾的枕头,“JO、JOJO……”他似乎再也听不进去乔瑟夫的话,颤抖着陷入顶点。“那时候我会操到你怀孕的。”等他完全标记西撒·A·齐贝林的时候乔瑟夫可不打算付一张钞票,他舔着几乎要失去意识的西撒汗涔涔的额头——毕竟,西撒的未来里可绝不会缺钱。 西撒扯出纸巾蹭干净脸上的水,他把自己从绮丽的回忆里抽出来,拍了拍自己尚未降温的脸颊,他耳朵发着热,“我愿意。”他小声说道,“我真的愿意,JOJO。” 00 餐厅里乔瑟夫对着乐队挥手示意他们小点声音。 他把Lidia抱到膝盖上,冲着小姑娘做了个鬼脸逗得她咯咯地笑出声来。“Lidia,你的乔瑟夫哥哥等会儿需要你帮个忙。”他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准备跟西撒谈谈,关于你们得多一个老哥的事情。”Lidia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能干点什么?” “等他回来,我跟他说说话。等我把餐巾扔到地上的时候,你就把蛋糕端给他。”乔瑟夫俏皮的眨眨眼睛,“是不是超简单?”小鬼头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点头如捣蒜。他们俩击了个掌,“嘿——!你看他出——” 一点火星出现出现在乔瑟夫的视线里。 迸发的热意几乎要化作舌头舔在他的下巴上。 他下意识地抱着Lidia转过身去,“趴下——!”乔瑟夫嘶吼出声。 暴涨的高温把一切蒸腾的支离破碎——BOOM!门窗洞破,轰然起火,溅射的火光把他猛地掀翻。乔瑟夫再也拉不住Lidia的手,触觉与痛觉都变得迟钝起来,那女孩尖叫着消失在他模糊的视野里。该死的——他感觉到额头上有血流下来,意识沉重地几乎要喘不上气。打个滚扑灭身上的火都显得过分困难,乔瑟夫竭力地扬起脑袋,“西……撒……”燃烧的火舌上冒出黑烟,他支起膝盖,摇摇晃晃地寻找着。“LI……Lidia……” 也许乔纳森是对的。 乔斯达家的人无法逃避自己的姓氏。 乔瑟夫昏昏沉沉地想,也许自己应该早一点。早一点…… “西……撒” 他在恍惚中看见一头金发的男人仰倒在卫生间的门边。乔瑟夫竭尽全力地拖拽着对方的外套,火舌啃食着他的身体,痛觉与意识都几乎麻木。乔瑟夫脚步踉跄地带着西撒挪到窗边,血从他的下颚上滴答滴答地砸下去,落在西撒的无名指上染成血红的一环。 00 乔纳森的叮嘱救了他们一命。 那场大火烧毁了整幢建筑,而Lidia就像他水果蛋糕里的那枚戒指一样消失无踪。然后一切幻觉般的甜蜜也就此焚烧殆尽,西撒·A·齐贝林从未像如今一样厌恶乔斯达这个姓氏。 00 [三年后] “这是我最后一次找你。” 乔瑟夫把抑制剂放进西撒的手掌心,然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替他合上,他尽力自然又妥帖地冲着西撒微笑,让这场被他独自拖延至今的告别更加体面,“我以后不会来了。我知道你不感兴趣——”他松开西撒的手,屏住呼吸看向男人漂亮的绿眼睛——他从未停止爱他。“但是我得告诉你,家里出事了,我必须得要回家去。”乔瑟夫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让这场道别显得不像是诀别,但是他失败了。“可能没办法再回来。” “不说这个了。” “这个剂量能撑到……” “闭嘴。” 西撒垂着眼睛,猛地抬手把那支玻璃瓶子扔了出去。“你总是这么自说自话,乔瑟夫·乔斯达。”他咬牙切齿地一地把把乔瑟夫撞得贴在栏杆上,乔瑟夫发现意大利男人指尖微微发颤,眼眶和鼻尖泛出红色。“你这个无药可救的混账。”西撒把脑袋埋在他肩膀上,声音嘶哑,“你真是个混账,JOJO。” “我可不会原谅你。” 西撒被乔瑟夫虚抱在怀里,金发蹭在男人的下巴上。“我很抱歉,西撒。我真的……”乔瑟夫甚至不敢收拢自己的手臂,西撒用力地揪着他的外套,过了很久才小心地无声地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怀抱里落下滚烫的眼泪,“我……不是为了你才一起去的。”他断断续续地出声,鼻音浓重,“我是为了临时标记。” “我知道。”乔瑟夫抱着他,目光复杂又温柔,他偷偷地垂下头亲吻着西撒的额发,“我都知道。” 00 他闻到海的味道,裹着风与盐粒,像是轻轻掬了一捧海水凑在鼻端。 金发的Alpha从高耸的长柱后面现身,阴影落在他逐渐清晰的眉眼上。“空条承太郎先生。”他没有犹豫地朝着承太郎走过来,丝毫不在意激光校准精确无误地停留在他的眉心,“乔鲁诺·乔巴拿。”他完全从阴影里脱出,阳光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形,那是个年轻的黑手党,有一双绿色的眼睛。“来自布加拉提的队伍。” 布加拉提把举高的双手放下来。斗兽场上吵嚷着的游览旅客的动作戛然而止,那些穿着各色衣服的人都齐整地转过身来俯视着竞技场上的两人。布加拉提稍微开始庆幸他们并没有选择空条承太郎作为对手。乔鲁诺是他的赌注。他想,他并非有必胜的把握——但乔鲁诺给他信心。那个孩子淬炼于残酷的斗争,拥有坚韧的意志与过人的智慧。 “十分钟足够了。”布加拉提冲着承太郎比出手势。 “我是布加拉提放在迪亚波罗身边的暗桩。”年轻人脖子前面挂着的十字吊坠跟着他的动作晃悠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握在手心“我对我的迟到深表歉意——但这一切的确和布加拉提没有关系。”他隔着安全距离把那样东西抛给承太郎,“是迪亚波罗干的。” 那是一截人的断指。 女人无名指的地方戴着钻戒,惨白的皮肤上仍能隐约看到没有未洗净的乔斯达家族的纹身。并不需要任何技术检测就能知道答案。沉重的窒息感涌向他,承太郎不得不承认预感成真,哪怕他早有准备,愤怒仍然如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从视网膜蔓延到大脑。Family——他们四散各处,唯独将血缘视为永恒的绳索。他的家人遭受屠戮,他的家族蒙受耻辱。野兽将燃烧的眸子望向爱人,承太郎遥远地瞥见花京院的身影,珊瑚色头发的青年亲自架着狙,森然的枪口从乔鲁诺的头顶移到布加拉提的额前。 承太郎转向布加拉提。新兴的领袖微垂着头,“请您相信我们。” “嗯?只凭这个。” “这该问您自己,承太郎先生。”乔鲁诺把手插进口袋里,您可以不用信我。在这里处决我。”他面无表情耸耸肩膀,“如果不是身上什么都没带,我根本没办法进来。您大可以在这里把我打成筛子。” “但是不信我——你就一定会输。”他顺着承太郎的目光朝着斗兽场的观众席看去,眯着眼睛打量起花京院,青年正稳稳地端着枪,乔鲁诺抬起脚,朝着布加拉提的方向走过去,“你什么都守不住。” 海水的气味变得放肆起来,那不再是平静无波的海面,风暴和雨水敲打在不断奔涌的浪涛上,那是咆哮着的海洋。 承太郎头一次发现自己讨厌沸腾的海洋。 ——金发、气味、还有点什么?他说你什么都守不住的时候居高临下的眼神。都让承太郎产生了极为微妙的联想。仿佛暴风雨的夜色重又聚拢在头顶,横斜的雨丝打湿在他心脏上。野兽般的直觉亮起红灯,危险的警告让承太郎抿起唇角,“你到底是谁?”“布加拉提的部下而已。承太郎先生。”他举起双手,不着痕迹地把布拉加提挡在身后,所有致命的部位都暴露在聚集射程内,“我不喜欢把没用的事情说两次,先生,希望您能记住。我叫乔鲁诺·乔巴拿。” 承太郎并没有回答。 他动了动食指。 布加拉提来不及思考,身体比意识更加直面地反映过来,他猛地按住乔鲁诺的肩膀将少年压得跪伏在一边——哪怕装了消音器,低鸣的枪声依旧震得人手腕发抖,飞弹在他们周围打出一整圈的密密麻麻的弹孔。 仅仅只是警告。 空条承太郎蹲下来俯视着乔鲁诺,“你最好记住。”金发的少年歪斜地跪着,似乎仍然心有余悸,他握着布加拉提的手勉强稳住了身体,“你的语气。”帽沿下面的那双眼睛被藏在阴影里,“我还没有相信你,乔鲁诺·乔巴拿。” “你要用行动证明。” tbc 在线看承哥欺负长辈,破坏文物x 第6章 陆 本章承花only Bgm-Ocean Eyes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想你 00 如果把手上的冲锋狙拆卸成部件,再把瞄准镜和耳返统统塞进琴盒里,花京院典明看起来就像是个颇具典雅气质的年轻观光客。他拎着过半身量的琴盒和承太郎一前一后走过罗马午后的街道,缓行的黑色轿车沉默地护卫在他们身后。 在拐角的地方承太郎点燃香烟,白雾迅速稀释开去,阳光过分充足地照射在几乎无人的街道上,街角的表演艺人正全神贯注在拉奏着《Allegro spiritoso》,光线在琴弦上跃起浅淡的弧度。承太郎掸了掸落在风衣外套上的烟灰,随手往艺人摆开的帽子里扔了一张纸钞。花京院正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顿了脚步,挑了挑眉毛微微摇头,“没你拉的好。”他迈开步子上前拉住了花京院的手腕。 他好久没有碰过琴。 花京院把装着冲锋狙的琴盒交给部下,接过来一把真正的小提琴。他漫不经心地试着音准,思考着今天见到的年轻人——海水的味道还逗留在他的鼻腔。旧日的恐惧细雨一样悄悄落在肩头,他下意识地蹙着眉头,压出一个重重的和弦。承太郎的手臂从背后将他牢牢抱紧,强健的胳膊缓慢地收紧在花京院的腰部,鼻尖蹭在他红发青年的后颈。“我想听。”他低沉的声音落在花京院耳边,“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安慰人的办法和你撒娇的方式一样烂。”花京院摸着承太郎的手腕,他低头去看在自己小腹交叠的双手,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云一样的影子。 “我想听。”承太郎重复道。他甚少语言表达安慰——他总是选择更加直接的方式。只是现在还不能一劳永逸地铲除噩梦的源头。他已经嗅到危险与阴谋的气味,不安感如同不断汇集的水流。承太郎用指腹描摹着花京院坏死腺体上的伤口,他缓慢地闭上眼睛,花京院的琴声终于响起来。 00 8岁以前花京院典明过着和平凡家庭无异的生活——他烦恼着普通孩子烦恼的一切,学业、玩具、朋友。他的家庭过的拮据而普通,枪是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糟糕凶器,而死亡是他从不曾思考的遥不可及的概念。花京院在8岁那一年的生日会上许愿一把小提琴——他果真收到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漂亮的蝴蝶结丝带上有怎么样都洗不干净的大团血污。 来访者委婉地通知了死讯。 花京院抱着那把作为遗物的漂亮提琴跟着陌生人来到了乔斯达家,作为备选部下而生活。 这里的生存规则简单明了,他们的拳头就像是成绩表上的分数。花京院从没有握过枪,他抱着M1911都沉重地几乎无法抬起手臂,第一次射击时候的后坐力把他的虎口炸的血肉模糊。竞争者们嘲笑他的弱小,“你跟你父母一样,就是要被踩死的蚂蚁。”那些人用拳头打得他流鼻血,骑在他的背上嘲笑他不可能分化成Alpha,说他是软脚虾、废物。 花京院捏起细幼的拳头挣扎着反抗,他张嘴咬上一支朝他袭来的手臂,凶狠地几乎要撕扯下对方的一块肉来。他的父母的确平庸——更加暴力的殴打逼出他痛苦的嘶吼声——花京院吼叫着挥舞流血的拳头,一把揍上对方的下颚。——但花京院典明绝不。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鼻血从下巴淌到脖子。“咳…欺负自以为弱小的人,你们…咳……才,是废物。” 斗殴行为罚了他三天整的禁闭,红头发的男孩独自坐在铁架床上,从孤零零的顶窗朝外看只能隐约看见被月光照的模糊的树尖,潮水一样的被抛弃感冲刷着他。随身的行李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他父母送给他的那把琴。他艰难地弯下腰把琴抱出来。弓搭上琴弦,他的手腕发抖,过久的饥饿与疼痛让他难受的厉害,花京院停下来捂住了肚子,但他死死地闭着眼睛,泪水把眼皮浸得透湿,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那个时候,承太郎被疼痛得折磨的太阳穴发胀。他向乔纳森挑了这间房子作为休息室——他刚刚完成自己接手的第一个任务,枪杀了某个公然向家族挑衅的议员候补——他声称自己掌握了让乔斯达家族定罪的铁证。破开的房门里面传出婴儿的啼哭,年幼孩子的眼睛茫然无辜,在承太郎犹豫的短暂时间里,室内报警器刺耳的鸣笛声响起来,接着两声枪响——反射神经让承太郎在女人神经质的求饶声中收紧了食指。 啼哭声静止了。 他的犹豫是个错误。 尽管牺牲者并非他本人。 女人握着枪的手和中弹的脑袋一起垂下去。喉咙上布着弹孔的部下踉跄着倒下,喷出的血溅到承太郎的下巴和掌心,那股腥气顶的他反胃。乔纳森握着承太郎的手指在水龙头下面冲洗着,青年温和地叮嘱他下不为例,并没有谈及他的失格。迪奥嘲讽地抱着胳膊盯着他,目光里写着愚不可及,“蠢JOJO,如果我是你,我会让他自己记住这个教训。”在承太郎的坚持下,手术的麻醉被设置在最小限度上——他清晰地听见刀切开血肉的声响,疼痛从伤口模糊地传导到大脑逼出热汗,承太郎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湿淋淋地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对敌人的仁慈是对自己的残忍。” 承太郎昏昏沉沉地打开窗缝,短暂的音符漏进他的窗户。 旋律跳跃在深夜的云端,像是一张被星云编织的网。承太郎在漫长的疼痛中看见一双洁白的手,搭在琴弓的指腹干净柔软。和缓的G大调敲打在他的胸腔,血腥味散开去,他缓慢地辨认幻觉中将死的部下张张合合的嘴唇,“快走——”在他背过身之后对方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他听到傍晚灿烂的云彩,夏夜温柔的星光,细雨过后和暖的风——像是清晨乔纳森牵着他走过石板路,乔瑟夫蹦蹦跳跳地把他拽上汽车的后座去看他刚刚出生的胞弟皱巴巴的脸颊。空条承太郎的心脏终于停止无休止的咆哮。 他扶着窗框试图把那里蹭得更干净一点,对面的房间里只露出影子,月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承太郎隐约发觉对方有着一头鲜亮的发色。他抵着窗框的手始终没有放下,在和缓的曲调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00 “听说你已经选定了。”乔纳森接过承太郎递过来的名单,从抽屉里抽出红色的水笔,“是个拟定Omega?评估报告说他大概3周就会分化。”他把笔在指尖转了个圈,“我以为你会比较中意Alpha。”过早就显示出领导天赋的少年几乎只选择同样的Alpha作为部下,相对于偏向智力型工作的乔瑟夫团队,承太郎显然更需要更有战斗能力的成员。 教父仍然捏着那份尚未签字的名单,他在等待承太郎的解释。“花京院典明。”——在他之前从未有以Omega作为分化取向的人在综合测评中拿到第一。“他够聪明。我的队伍不是敢死队。我需要这样的人。”乔纳森对他的解释还算满意,他在调令上签了名字,又看了一会儿那上面花京院的照片,犹豫着冲承太郎开口,“他会是个Omega,承太郎。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乔纳森挠了挠头发,“如果你喜欢他,也许就不应该把他放进你的队伍里。”他骨子里就是个极为传统的绅士——如果不是迪奥·布兰多,空条承太郎可以想象乔纳森会娶个什么样的Omega,贤惠、温柔而且远离家族事务。即便强悍如迪奥,乔纳森也总是习惯性地把对方置于需要保护的位置上。 “没必要。” 入队是花京院自己的要求,综合评定第一名将获得挑战承太郎的机会。珊瑚色头发的男孩将精准的预判力与洞察力贯彻到自己的战斗中,他无疑是个智慧的战士。落败在承太郎的拳头下面算不得什么可耻的事情。整个乔斯达家族里也没几个人接得住承太郎无敌的拳头。 ——他在男孩的鼻尖前面停了下来,注意到对方亮色的刘海下面是一对浅紫色的眼睛。“怎么了?”花京院冲他弯起唇角,微凉的手指握住承太郎的拳头,“你这一拳落下来的话,我晚上可能连琴都拿不起来。”承太郎怔愣地睁大了眼睛——他曾无数次静默地听过对方的琴声。他曾经在禁闭室的递送窗里留下食物,挨个动手教育过那些欺负人的孩子。当失去重要之物的时候,他选择淋着雨在花京院的房间外面听完一整首的随想曲。他们从未有过交流,甚至没有真正地打过照面。沉默的造访者只是风雨无阻地守护着那片秘密花园。 他不肯去摘月亮,他只守护那份光。 而现在月亮奔他而来。花京院低下头,“空条承太郎,”他虔诚地亲吻对方左手的手背,“请允许我追随您,Boss。” 乔纳森永远不强加自己判断给别人。他把签好的文件交给史比特瓦根,并且嘱咐对方处理好承太郎的下一个任务。“换个轻松点的。带着你的小队去佛罗伦萨一趟。就算是我送给花京院的成人礼。”承太郎蹭了蹭帽檐想着真是够了,连乔纳森也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一墙之隔的花京院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承太郎,直到一只大手落在他的头顶蹭了蹭。 “别跟丢了。” “花京院典明。” 00 佛罗伦萨是个布局紧凑的城市,贯穿市内的阿尔诺河上有七座石桥。他们骑着机车路过皮提美术馆,夕阳温柔的笼罩在圆顶建筑的红色屋顶上,暖橘色的云朵投射下轻柔的影子。咖啡馆外面翻出Close的招牌,店员在最后一杯咖啡上挤出枫叶形状的奶泡,他似乎听到一声沉闷的惊叫,透过玻璃门看向窗外,只有风铃兀自轻轻晃动着。 承太郎在小巷的背阴处勒紧了对方的脖子。“名字。”他重复道,“我会痛快一点。”穿着警服的男人在窒息感中痛苦地挣扎着,眼珠子凸起来,他徒劳地蹬着双腿——承太郎原本只是交接一份不能公开的法律文件,这送死的黑警不知好歹地想要勒索他。他们必须多停留两天处理这个白痴,尽管他非常讨厌浪费时间——承太郎还是不得不从他嘴里掏出这家伙的上线。 空气里有一点奇异的甜味。 “名字。”他把手勒得更紧了一些。那个男人蹬踹着双腿,发出呼呼的声音。承太郎反常感觉到心烦意乱,他胳膊一紧不耐地打算结果掉这个臭乎乎的中年人。他突然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带一点清浅的甜味,下一秒爆炸般的信息素喷涌而来。凤铃花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像是漫天掉落的湿淋淋的花瓣——年轻的Alpha下意识地发出侵略性的喉音,接着各种气味的信息素斗狠拼抢般地涌出来。 花京院的初次分化意外地提前了。 迎来人生中第一分化的Omega揪着自己的领口在角落里滑坐下来。花京院茫然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发情热烧的他脸颊滚烫,他咬住舌尖也毫无痛感——他隐约觉得裤子是不是湿透了,但是根本没犯法站起身来,他像是渐渐陷进一滩热水里,被融化掉了四肢。Alpha胡乱的味道窜进鼻腔,花京院咬着左手的拇指吐出一口灼热的气。离他最近的Alpha拼命地吞咽着口水,他忍无可忍地冲花京院伸出手去。茫然的Omega不计后果地用烫得惊人的指尖触碰对方的皮肤,他不自知地发出类似于幼兽的泣音,像是被发情热烧坏了脑子。 “不要动!” 承太郎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在短暂的疼痛中恢复神志的头狼散发出威慑性的气味,铺天盖地的硝烟气味充塞了整个后巷,暂时性地覆盖过其他的味道。强大的Alpha气味让花京院的手腕酸软地垂下来,他小小地尖叫了一声,然后跌回地面上,他徒劳地撑着自己,发软的膝盖却怎么也都站不起来。 “都离花京院远点。” 他仍紧紧地勒着胳膊下面的家伙。但是爆炸的信息素让他感到异常烦躁——Alpha感到脑袋发烫,他真的非常生气了——承太郎的指甲陷在那个男人的喉咙里,“我数三声。否则我会找到你的妻子孩子,拧断他们的脖子。”“达利欧——达利欧·布兰多。”这个人绝望而沙哑地回答道,下一秒承太郎利落地拧断了他的脖子。 “处理好垃圾。狗崽子们。” 他朝那具尸体啐了一口。 承太郎单手把花京院从地上拉起来,Omega捏着他的衣角,把脑袋凑在他的颈窝上吸着鼻子。怒火和情欲都让人头昏脑涨,承太郎粗暴地把花京院从身上撕下来,Omega摇摇晃晃地落进他的臂弯里。他把外套脱下来粗鲁地罩在花京院肩膀上,对方像只猫似的用嘴含着竖起来的衣领。“任务完成之后报给godfather。”承太郎咬牙切齿地把对方扔上摩托车的后座,暴躁地想把花京院的脑袋塞进头盔里,不听话的Omega再次栽进他怀里,“草。”他把头盔摔进垃圾堆里,弓起的身体绷得像一头将即窜出草丛的豹子。 承太郎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了的失控。 “你他MA给我坐好。” 摩托车的轰鸣声响起来。街边的情侣酒店对他们的样子很是见怪不怪,忍耐力濒临极限还怀抱炸弹的承太郎随手抽了一张纸钞锤上前台,戴着耳机的女孩儿头也没抬的扔给他钥匙和避孕套。 草他MA的避孕套。 花京院趴在酒店脏兮兮的床单上,伸手去抓承太郎刚刚从他身上扯下来的外套。唾液在床褥上打湿了小小的一团,从他嘴角流到下巴。花京院像个刚刚学语的幼儿一样咿咿呀呀着承太郎根本无法分辨的话。花京院仰着头去找承太郎的嘴唇,滚烫的嘴唇从他的下巴勾勾连连地亲到胸口。他夹着双腿,承太郎这才发觉他在含糊地说着难受。 凤铃花的味道被更加浓重的硝烟的气味笼罩起来。 承太郎沉默地剥开对方的衣服和裤子,像是在撕开什么袋装食品——花京院软绵绵地配合他伸手伸腿。水从他大腿流到膝盖,在内侧爬出蜿蜒色情的线条。“花京院。”承太郎把手脚都往自己身上缠的人按回床上,他捉住花京院没什么力气的手腕,“我是空条承太郎。”花京院浅紫色的眼睛已经完全失焦,他口齿不清地重复着,“承……承太郎……哈、嗯……” 承太郎捏紧他的下巴。泄愤一样地啃咬着对方的下颚,犬齿摩擦着喉结,让花京院发出奇怪的声音,他的手指往下探去,指尖全是滑腻的水迹。他俯视着失去神志的花京院,按着他的肩膀在对方的尖叫声里进入对方的身体。 花京院在他怀里胡乱地挣动,他像是被一根楔子钉在原地,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他在承太郎光裸的后背上留下红痕。“快……你快……”他向承太郎讨要委屈的拥抱,把泪眼和唾液都蹭在健壮的小臂上。 承太郎的牙齿碰到他肿痛的腺体。 那个不知羞耻的器官蓬勃地跳动着。 像是荼蘼的凤铃花草。 “能标记你吗?” “唔……呃…” 花京院失神地瘫软在他身下,腰上是对方手指留下来的密密的红痕。承太郎扣着他的小腹开始冲刺。隔音效果极差的墙壁挡不住四面八方传来的细语,承太郎昂起脑袋,猛地曲起手臂张嘴咬在自己的手腕上,他释放在花京院体内,而尖锐的犬齿破开自己的皮肤咬出血红色的牙印。 血从他嘴角流到下巴。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标记神志不清的花京院典明。花京院的发红的耳朵藏在散乱的发丝里,承太郎伸手碰了碰他的嘴唇,他恍惚地吻了吻承太郎的指腹。他也舍不得——承太郎用手背蹭过沾着血的唇角,俯下身温柔地亲吻对方。 00 尽管他们双双坚称这是一场意外,小队里仍然心照不宣地把他们视作一对。 在承太郎去罗马驻守之前,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花京院拉进房间。“我给你时间。”他把手撑在花京院的脑袋后面,利用身高优势把对方困在双臂之间,“但我不想听别的答案。”承太郎垂下眼睛,他的拇指摩擦着花京院的腺体,难得礼貌地在花京院侧脸吻别,“等我回来。” 他们让乔瑟夫支付了超过前几月总和的通讯费用。两个月之后承太郎回来那不勒斯,安排好了所有事情——那场火急火燎的肌肤之亲并非承太郎的本意,乔瑟夫给他弄到了NCL-breakaway游轮的船票。等他晚上处理完赌场和妓院的事情,承太郎就能安下心来给对方个惊喜。他拨通花京院的电话,里面传来滴滴的声响,在等待了几分钟之后,电话终于被接通。 ——“花京院。” 无人应答。 那里面传来钟楼整点的声音。 和清晰的枪响。 00 花京院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他想暂时忘记那些混乱的争斗,忘记十五年前沸腾的海,忘记乔鲁诺·乔巴拿的脸。他放下琴张开双臂等待一个属于自己的拥抱,他把脸颊埋在恋人的颈窝,温柔地亲吻承太郎的眼角——他在少年时代曾经无比憧憬的那颗星星,在艰难的命运中还是落进他伤痕累累的怀抱。 承太郎捏着花京院的下巴把对方吻得要喘不过气来,他抚摸花京院珊瑚色的头发,沉默地注视着Omega浅紫色眼睛。他曾经失去过很多——他也犯过很多错误。他们站在尸骨累积的高塔之上,双手沾满旁人的血污。但即使如此,承太郎想,当花京院生死未卜的时候,他也曾向神许愿——“愿主赦免他的罪,怜悯他,接纳他,致他走永生的路。” 他更加用力地把花京院压进怀里,帽子下面蔚蓝色的眼睛亮的出奇。“我将行这任意妄为的罪——便再无主的恩惠,被这罪所辖制。” 如果有人从地狱爬回来。 那承太郎就再杀他一次。 第7章 柒 本章乔迪/乔西/承花/仗露 Bgm-Sucker For Pain(梦龙的 我被风推着向东向西 太阳消失在暮色里 00 审讯室的尽头是一盏明晃晃的大灯,铁门拉开的时候发出极为刺耳的哗啦啦的噪声。乔科拉特朝着房间的角落里扔出去一块方糖,塞可兴奋地放开自己拔着乔纳森指甲的那个钳子,狗一样地伸着舌头去接了。铁钳夹带着那片残损透明的东西落在地上,乔可拉特注视着那个男人血淋淋的手指——即便是他也很难想象对方在这种地方整整呆了接近48个小时,忍受疼痛、饥饿和刑罚。 乔纳森·乔斯达除了在他们提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沙哑着嗓子拒绝了,之后无论什么东西都没办法撬开他的嘴。 “你的兄弟们都已经死透了。没人能来捞你的。”他踩上教父摇摇欲坠的被钝器砸的撕裂的膝盖,鞋尖陷到对方关节上的血肉里去——虽然我觉得这是在白费力气,他无可奈何地揪着对方深蓝色的头发往后扯过去,“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威廉议员究竟把什么放在你这里了?——嗯?”那些政客和法官像是乔斯达家的狗一样忠诚,迪亚波罗想把这碗汤也舔食干净。“我的耐心有限,朋友。你不会想上我的手术台的。”乔纳森蠕动着嘴唇,他看起来似乎要说点什么,干燥的嘴唇掀起带着血的白皮,发出细微的喉音。 乔科拉特不得不靠近他的嘴巴听清楚他在讲些什么。乔纳森猛地张开嘴咬在他的耳朵上,犬齿用力地扎进耳面的筋肉里,他发出沉重的喘息声,竟然从乔科拉特的脸上生生撕扯下来他的耳朵,血液大量喷溅在他鼻尖和下巴上。他的声音沙哑破碎,“休想。” 乔科拉特咆哮着捂着自己的耳根,血从他的指缝之间流下来,“我要杀了你——”他拔起来桌子上那把锋利的手术刀,“塞可!”他恼怒地召唤来精准恐怖的行刑人,“我要拔掉他的每一颗牙齿,再塞进他的脑子里。”塞可仍然含着方糖,他一口咬碎了口中的硬物,鲨鱼形状的牙齿露出锋利的尖角——他怪笑着朝着乔纳森裸露的颈动脉扑过去。 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咽喉。 乔科拉特的手腕被迪奥拧的朝后翻转,他脱臼的关节迅速肿胀起来,手术刀锵啷一声掉落在迪奥的脚边。迪奥轻松地将塞可提起来,“坏狗。”他恶劣地扯开对方的绷带,用力将他掷到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他轻蔑地昂起下颚,不耐地眯起眼睛——乔科拉特收起自己的舌头离他远远的。 ——“我说过你撬不开他的嘴,迪亚波罗。”迪奥一一伸手用指尖划过那些沾着血的刑具,他扶着长桌,身体猛地前倾,对着摄像机那一头的迪亚波罗挑衅地舔了舔唇角,“现在乔纳森那家伙可能都没办法说活了,蠢货。” 迪亚波罗艰难地吞咽下自己的怒火。该死的迪奥·布兰多——如果不是乔纳森那令人恐惧的意志力,他对迪奥和他诡计多端的儿子毫无信任可言。“迪奥。你的废话太多了。”他绿色的眼睛狐疑地逡巡着迪奥的脸,“把东西弄出来给我。” “我真听不惯你颐指气使的口吻。那就按我的来。”枪在迪奥的手掌上转了一圈,他不耐烦地拉了枪栓,紧接着摄像头和音响在短暂的杂音之后陷入沉寂。 00 “真够烂的。”迪奥的手指触碰到乔纳森嘴角的伤口,他蹭干净那个伤口又蛮横地把指甲重新扎进去,破开新的血肉。乔纳森在麻木的疼痛中发出加重的呼吸声,他始终垂着脑袋,不去看迪奥的眼睛。 “我还以为你会急不可耐地叙叙旧,JOJO。”他讽刺地压着乔纳森的脸颊扯出一个极为痛苦的微笑,“这表情还差不多。”他把乔科拉特的刑具挑挑拣拣地从桌子上扔下去,听着乔纳森断断续续的开口。“你……想知道……什么?”“乔科拉特想让你吐出来的东西。托你的福,乔纳森。我现在还得听迪亚波罗那个神经病的话。”血缓慢地流到乔纳森指尖,然后啪嗒滴落在他自己的鞋尖上。“你……过的……”迪奥的食指贴着他的嘴唇,“我过得烂透了。”迪奥揪起乔纳森的头发强迫对方扬起脸,他把脖子后面腺体切除的伤疤撩开放在乔纳森眼皮子底下,“这都是你欠我的,JOJO。告诉我——” “我……很抱歉……Dio。”乔纳森的声音低哑,他呛咳了几声才勉强地继续说下去,他竭力抬起蓝色的眼睛注视着迪奥——迪奥记忆中乔纳森从未如此狼狈不堪过。疼痛让他的肌肉颤抖,乔纳森竟然勉强地扬起嘴角,笑容和少年时候如出一辙。“我、咳……我真的很高兴……再见到你。”他撕裂的唇角汩汩地冒着血,“那时候——咳,我没……系紧绳子。”他眼皮泛着青紫,一边几乎就要看不清东西,迪奥撕扯他头皮的钝痛让他的话语变得迟缓,“奇迹……发生了。” 他的微笑轻易地激怒了迪奥。 金发的男人咬着牙把他连人带椅子地掀翻过去,连自己的衬衫都被撩开了下摆——他的脑子飞速消化着乔纳森刚刚说的话。绳子?他绝不肯相信乔纳森的鬼话。十五年的痛苦反复席卷着他的心脏,那个雷雨倾盆的夜晚,那该死的不曾停止的发情热,那寄人篱下苟延残喘的屈辱。 迪奥凶狠地骑在乔纳森的腹部,十指在他的仇敌的脖子上交握,死死掐住了对方的喉咙。 没有怜悯,没有奇迹,也没有退路。 悲哀的怒火点燃了他暗红色的眸子。“闭嘴!乔纳森!你闭嘴——!”他的拇指抵住对方的喉结,“你以为你干了什么好事?你需要我的感谢吗?Godfather。”乔纳森拍着他的手背沉重地呼吸着,他的脸颊肿胀,涣散的瞳孔里映出死亡的阴翳。 “不……” 乔纳森脑袋后面那叠文件让他清醒过来。迪奥终于松开手,他从毛衣背心下面把乔纳森的衬衫扯出来——教父因为他的动作一闪而过的动摇。“你知道我要干什么了?”迪奥把他染着血的衬衫用力扯过头顶,结实地包裹起乔纳森的脑袋,“这还是你教我的。”他发出极为畅快的笑声,把大杯的水顺着衬衫淋到乔纳森头顶。“那时候我掉进海里,就是这种窒息感,乔纳森。”湿透了衬衫贴在乔纳森的脸上,他极为困难的呼吸着,发出类似难以自控的喷气声,“呃…” 那种痛苦取悦了迪奥,他拍了拍乔纳森的脸颊,“你不会死的,乔纳森。”他凑近教父的脸,“你不配就这么死掉。”衬衫上染上鲜血,迪奥开始倒第二杯水,“你承诺过的,相信我。”他地捏着乔纳森的左手,指甲陷进肉里,他硬生生地掰断了乔纳森的腕关节,骨头刺破皮肤,隆起血洞,“没错——我骗了整个乔斯达家族。”乔纳森发出疼痛的、细微的呼声,“而你只骗了我。” 他俯视着乔纳森的挣扎。 “奇迹?我告诉你,JOJO。”迪奥露出残忍的笑容。 “你甚至杀了你自己的孩子。” 乔纳森大幅度地挣扎起来,他发出呜呜的声音,力气大的惊人,他的肩膀撞到身后的椅子上,腿踢在木桌的边缘。但是衬衫包裹住他的口腔,他只能发出痉挛而模糊的声音。迪奥鼓了鼓掌,他暗红色的眼睛写着疯狂,“我总是在想你知道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JOJO。”他抖开那些多余的布料,伸手掐着乔纳森的脸颊抬起来。“我想过无数次了。”他咬着牙发出大笑,“就像现在这样。” “你推我下去——亲手杀了他。” 乔纳森发出难受的呛咳声,他从嘴里呕出一些血水,疲倦地瘫软在椅子上。血把男人弄得一团糟,当迪奥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恐惧浮现在教父的眼睛里,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悲切的痛苦吞噬了理智。“……不。”他小声说道,“咳咳……这不会。”啊,就是那样。迪奥想——那双永恒坚毅又平静的眼睛就要落下泪来,这是惩罚,是折磨,是鲜少能补偿他十五年绝望的痛快。“他已经死在海里了。”他在天平的一端降下筹码,等待着乔纳森的崩溃。 乔纳森沉默了很久,迪奥甚至以为他晕过去了。 “没,没有-”他小声但是坚定地回答道,“我……看到……”乔纳森的目光停在迪奥的腹部,衬衫下面迪奥的小腹上有一道清晰的,缝合状的伤口,那属于生育者。“你的……伤口……”那个孩子不可能死在海里。 迪奥·布兰多怔愣地看着这个男人。他的意识离开沸腾着的仇恨,简直要佩服起这个被折磨多时的人。乔纳森·乔斯达是个勇于创造奇迹的人,他对自己认定的事实从不动摇。所以乔科拉特没办法撬开他的嘴,希望根植在他的心底里,支撑着他残损的身体与坚韧的意志。也许失控到想要掐死他的自己才显得更蠢。 他决定停止无聊的叙旧。 迪奥冷静地站起身来,“他还活着。”他嗤笑着从乔科拉特的方糖罐子里拿出一块,用两根指头把那个东西捏粉碎,“见他一面,把我要的东西告诉我。”迪奥散漫地撩起额边的长发顺到耳后,他舔了舔指尖上的残留的乔纳森的血,“你祈祷错了,JOJO。我从来不是奇迹,我只想毁灭你。” 乔鲁诺出现在审讯室的门口。 托比欧疑惑地看着沉默的年轻人,“Boss好像没有说过让你进去,乔鲁诺。”迪奥打开门从里面走出来,他抽掉托比欧的手机扔到一边,拎着对方的领子怼到墙上。暗绿色的瞳仁浮现出来,“你如果还想要你的计划,就让乔鲁诺进去。”他把迪亚波罗放下来,“他可比你的废物下属们强多了。” 乔鲁诺·乔巴拿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乔纳森模糊地看见他柔软的酷似迪奥的金色发辫下面,星星正静默地停留在年轻人的脖子上。 00 那辆明黄色的Aventador在私人机场的跑道上划出漂亮的弧度,副驾驶座的门被推开,露出主人的黑帽子。东方仗助背着露伴从悬梯上下来,他把自己的家庭教师往上颠了颠,小声抱怨自己是不是剂量放的有点超过——这下要怎么解释。 承太郎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自己的帽檐,丝毫没有从他手里把岸边露伴接过去的意思。花京院熄了火,帮仗助拉开后座的车门,这是什么情况——他戏谑地用嘴型向仗助询问。小心翼翼地把露伴在后座放好的仗助活动了一下自己酸软的胳膊,十一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再加上无法放松的神经让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后座的靠背上,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呜。承太郎先生、花京院前辈——”有气无力地整理发型的东方仗助像只筋疲力竭的大型犬。“能再见到你们真好!”他由衷地感叹。花京院看了一眼后视镜里搂着露伴腰的那只胳膊意有所指地冲着承太郎眨眨眼睛,“看起来你的假期过的很有收获。” “诶——诶诶诶!”终于意识到花京院的眼睛放在自己搂着露伴的胳膊上的东方仗助红着脸嗷呜一声放开手,“我我我我……”又在下一个拐弯的地方,花京院猛地甩方向盘的时候手忙脚乱地把露伴拉进怀里,“我这不是担心露伴的伤嘛。”高中生挠着后脑勺试图蒙混过关。“这假期真的超惨啦!超不great的啊!” “仗助君。”花京院的声音从前排传过来,“怎、怎么了前辈?”花京院的声音憋不住笑意,“露伴已经醒了哦。”东方仗助的下巴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岸边露伴红着脸从仗助怀里把自己被勒的紧紧的上半身解放出来,他声音里带着一点没清醒的尾音,“你吵死人了,仗助。”他甩了甩头,迅速端正地坐好,“承太郎先生、花京院前辈。”花京院看着他发红的耳朵尖觉得很有趣地点点头,“好久不见了,露伴。” 承太郎不动声色地伸手握住了安全带。 花京院默契地把刹车踩到了底。 “还来——!” 后座的两个人额头贴着额头脸挨着脸地往前飞过去,啪叽一声撞在前排的靠背上。“花京院前辈的车技,还是这么猛啊。”“就当你是在夸我咯。”花京院笑眯眯地揉了揉后辈的脑袋,“啊啊啊我的发型!” “你真的是吵死了啊啊啊啊,东方仗助。” 趁着两个人分开的功夫,承太郎从前座转过头探过半个身子。他把一本花哨的书递给东方仗助,“这是乔纳森准备送你的礼物。他想等你回来意大利的时候给你。”东方仗助伸手接过那本东西——那居然是他正在追的漫画,讲超级英雄那一类的,仗助敢打赌乔纳森绝对,绝对对里面的内容不感兴趣。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和乔纳森说过。他们总是客气的、匆匆的拨打电话,由乔纳森温和的“再会”作为收尾。 承太郎把另一样东西抛给他,“这是我要送你的。虽然提前了一年。”他不得不放下漫画双手接过那把火器——一把漂亮的伯莱塔92F,枪把上刻着他的名字。承太郎背对着他们,他的背影看起来强大可靠、坚不可摧,“你选择加入了家族战争。” “那就做好心理准备。” 东方仗助把漫画书放进怀里,握紧了那把刻着自己名字的枪,懒洋洋地含糊应了一声。岸边露伴却从他的眼睛里读不出半点怠惰,年轻人握着枪的右臂显出起伏的肌肉线条。他也许并不渴望战争,但他的确已经做好了觉悟。 00 威尼斯有种永恒的迷人魅力。西撒拽着乔瑟夫的手在向前狂奔的间隙里分神想到——现在离狂欢节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但是街道上仍然能够看到有戴着狂欢节面具的游客。他们闯进一家工艺品店,乔瑟夫抽出钱包里的纸钞,头也不抬从墙面上的扯了两个。他用力地把面具套上西撒的脑袋。 “跑——!” 枪声响起在他们身后,脚下的石砖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西撒的声音听起来就很不爽,“你他妈的又招惹谁了?”他在长街上刹了个车,猛地转进小巷里。乔瑟夫一边道歉一边很不客气地掀翻了水果摊上的亚麻布,各色的水果咕噜噜地滚了一地。“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乔瑟夫拉着西撒穿过坠满了晾晒衣物的居民楼,“不过我向来麻烦不断。”其实乔瑟夫猜到了几分对方的来意——这帮人和在拉斯维加斯袭击仗助的来自同一方势力。他们像是围绕在乔斯达家族周边的蚂蟥,一旦发现他们有回去那不勒斯庄园的迹象就动手。 更何况他刚刚取到了军火库定位的密钥。 他平时最烦的就是这些——偏偏乔纳森把这东西交给了他。他可答应了承太郎不会空手过去,乔瑟夫还不想被小辈揍进墙里。 西撒掀开在混乱中落在自己脑袋上的儿童T恤衫,他气急败坏地朝着乔瑟夫的屁股踹了一脚。“所以我们得去哪儿,麻烦精。”乔瑟夫捂着屁股左右查看着追兵,“回威尼斯的‘巢’里去,道索杜罗67号——你的妹妹们也在那里等你。” “知道了。” 左右两面和背后都有不断涌过来的追击者。 “我来带路。” 他们朝着死路的尽头跑过去。 门口露台的低矮的石墙下面是荡漾的碧波——“我数三、二、一。”“西撒——等——!”西撒拽着抱着乔瑟夫的腰把他摔进优哉游哉划来的贡多拉里,溅起来的浪花被泼洒到周围颜色鲜亮的建筑物上。“Mamamia。”西撒笑眯眯地把受惊的船夫和游览的姑娘们一齐赶到岸上,“我感到万分的抱歉,美丽的小姐。如果……”乔瑟夫一把揪住他的后领把他掀翻在地,一颗子弹挨着他的耳朵射进水面。 “你的情话晚点可以留着跟我一个人说。” 好几发颗子弹擦着老旧建筑上盘满的常青藤重重地射击到水面上。“欢迎登上齐贝林号。”他们奋力地摇起船桨——威尼斯可是西撒·A·齐贝林的地盘。汽艇的声音向他们逐渐逼近,金属船身撞上贡多拉把木船震得倾过一半,西撒冷不防被抛进水里。子弹穿过木船的船身在河面上溅起水花——乔瑟夫扑过来拽住西撒的胳膊,“小心——!”汽艇船头上站着的男人瞄准了乔瑟夫的后脑勺。 意大利人电光火石之间从乔瑟夫的口袋里拎出来对方的手枪。 他被半淹在水里,河水涌进鼻腔。他虚着视线瞄准,甚至来不及摘掉乔瑟夫刚刚套在他脸上的那个面具。 西撒握着枪连续扣动扳机。 尽管准心欠佳,他还是打爆了汽艇的油箱。乔瑟夫借着爆炸的推力跳进水里,高速的子弹从他们头顶和四肢穿过去。比出向下的手势提醒对方不许露头,乔瑟夫用力把西撒摁进怀里尽全力屏住呼吸,缓慢经过的云朵在他们头顶落下时明时暗的影子。因为缺氧,西撒小幅度地挣动起来,一串泡泡浮出水面。乔瑟夫睁开眼睛,浪的波纹从他眼前划过,他把亮起来的手机扔出水面,密集的枪声划破平缓的河面。他趁着空隙扬起头来,脸颊和脖子上迅速出现被子弹划伤的痕迹,他立刻又重新潜回水里,捏着西撒的下巴给晕乎乎的人渡过去空气。 ——谢天谢地,他们俩运气不错。 迎面过来的快艇的大灯晃得人眼晕。 丝吉Q拿着信号仪打出手势,“我就说了,Boss还认得路的嘛!”高大的俄罗斯人架起枪,马力全开地冲着对方追击过去。乔瑟夫摇晃着湿淋淋地从水里爬上来,他倒在并不干净的甲板上不肯起来。丝吉Q见怪不怪地耸耸肩膀,西撒伸手拽他却被他扯得一个趔趄,“刚才……”意大利人坐在他旁边低垂着头,水迹湿漉漉地爬过他的脸颊。乔瑟夫撑着脑袋弯起眼睛,他伸手蹭过西撒湿漉漉的胎记,“毕竟也算是带你回家见人的嘛,可不能受伤啊。” Tbc 表演结束小剧场1 大乔:我好痛155551 茸:妈!!!!我爹不行了!!!! Dio:jojo还是贫弱 茸:??? DIO:放着我们娘儿俩十五年不管,疼死你。 茸:妈你入戏太深x 剧场2 作者:不好意思,仗助十几个小时我本来想让你.... 仗助(狗狗眼):让我!!!! 露伴(突然冒出):黑蚊子–– 作者:哦。好好打会游戏来着... 第8章 捌 本章乔迪/乔西/承花/仗露 微量茸米 Bgm-old Money 因为相爱才看不到未来 受伤的昨天是日历的标记 我没有可以讲给你的故事。 00 乔鲁诺·乔巴拿的人生是从意大利南部的一个渔村开始的。 米斯达的父母十五年前从海岸边救回了一个昏迷不醒的金发Omega,他自称迪奥·布兰多。这个被标记的Omega拒绝和任何人讨论起自己的Alpha,刚刚被救下来的那一年中迪奥甚至鲜少开口。他支付了远超过自己开销的费用给米斯达的父母,唯一的请求是保证乔鲁诺的诞生。 乔鲁诺童年的睡前故事是迪奥呓语里愤懑的咒骂,他的毛绒玩偶和塑料小汽车被父亲撕的粉碎,他的第一个玩具是迪奥不知道从那里弄来的手抢,迪奥抓着他瘦小的手臂教他怎么拆解这个东西。乔鲁诺一开始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和米斯达一样去海边堆沙堡或者玩玩水,但是当他见识过迪奥发情热中煎熬而扭曲的脸,乔鲁诺选择沉默地听话。米斯达总在迪奥厉声喝斥乔鲁诺的时候用泥地上的石头把窗户砸的砰砰作响,他的父亲会低声骂着小野种,然后告诫他——你别忘记了,乔鲁诺。你真正的姓氏是乔斯达。他总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乔纳森·乔斯达正在看着他。 乔鲁诺从对方深蓝色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轮廓,他真的读出几分说不清的相似。乔鲁诺把乔纳森湿淋淋的衬衫卷进毛衣里,他不由自主地蹙起眉毛,沸腾的血液涌向心脏,在他的理智说点什么之前,唇舌首先开始了动作。“father。”乔纳森艰难地抬起脸,他疲倦地似乎随时可能晕过去。 “My…Boy……” 让我看看你。 他不顾一切地朝着乔鲁诺伸出手去,金发的年轻人把温热的掌心盖在他的手背上,不敢触碰他血淋林的指尖。他俯下身握紧乔纳森的手腕,把脸颊贴在父亲的小臂上,乔纳森看不清对方的脸,而后颈的星星再一次裸露在乔纳森的视线里。 “我们过的很难。”乔鲁诺单薄的声音响起来。 乔纳森感到痛楚洗刷着他的眼眶。这是他未曾谋面的血亲,他的孩子本该享受乔纳森所拥有的一切,而不是在迪亚波罗的辖制下勉强谋生。“父亲很不容易。”乔鲁诺和迪奥有着极为相似的发色,而眼睛的形状却和乔纳森如出一辙。乔纳森想起那些甜蜜的毫无负担的过去——他的爱人曾经也有过如此年岁,穿轻柔漂亮的白衬衣,柔软的衣领在风里摇荡起弧线,暗红色的眼睛像是稀有的矿物,眉眼飞扬、风华正茂。 “这日子要把他逼疯了。他恨疯了你。”乔鲁诺想起迪奥脖子后面狰狞的伤口,做完腺体手术的那个雨夜他扶着迪奥回到米斯达家那个肮脏低矮的储物间,哭着问他的另一个父亲为什么抛弃他们——迪奥跪在雨里,捧着乔鲁诺的脸,他散发着一股发臭的血腥味,表情扭曲地咆哮着,“乔纳森·乔斯达——!那就是你的父亲!”他颤抖着把乔鲁诺抱进怀里,发出疼痛的喊叫,“但是他想杀了我们!他杀了我!” 乔鲁诺从恍惚的回忆中抽身。 “但我不希望你死,father。”乔鲁诺拨开他汗涔涔地掉进眼睛里地发丝。他的脸和迪奥的脸交替出现在乔纳森地眼前,“如果您不告诉我威廉议员的秘密——我和父亲都会被迪亚波罗杀死。”他眨了眨绿色的眼睛,一颗泪珠从脸颊上滚落,他恳求地将吻落在乔纳森的手腕上。 教父想起悬崖上迪奥满头满脸的泪水和雨水,时隔十五年重新滴落在他的指尖。 乔纳森闭上眼睛,他妥协地张开了嘴。 “谢谢您,godfather。” 乔鲁诺冷淡地欠身和他鞠躬。 年轻人凝视着乔纳森的眼睛,他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湿意,但没有伸手抹去。“感谢您的仁慈。”他的声音变得平淡又沉着,哭腔从他的声线里消失了。乔鲁诺略略昂起下巴俯视着乔纳森,他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嘲讽,像是要同乔纳森谈论天气或者晚餐,“这份仁慈是致命的。” 他利索地转身离开。 在拉开那扇铁门之前,乔纳森看见金发少年的指尖触碰到后颈的那颗星星,他用指甲挑开星星的边缘,然后把它整个从脖子上撕了下去。乔鲁诺毫不在意地将那个东西团成一团甩进垃圾桶里,头也不回地扣紧了审讯室的门。 00 乔瑟夫搂着承太郎的肩膀,笑嘻嘻地想要去摸他的脑袋——这是他们俩每次见面都会有的固定节目。花京院不紧不慢地和露伴在电子地图上标点,而东方仗助则一脸惊慌地防止承太郎直接用过肩摔把扯着帽子的乔瑟夫掀翻在地。 “你最好现在就放手,老东西。” 东方仗助很是不容易地把乔瑟夫的手从承太郎的帽子上面撕下来,“承太郎先生——乔瑟夫先生——!”花京院见怪不怪地把拍了拍仗助的肩膀告诉他不必在意,他比了个手势提醒承太郎有内线电话。高中生中气十足的声音吸引了西撒的目光,跟丝吉Q则在房间里面清点武器装备的意大利人走过来黑着脸揪住了乔瑟夫的后领,因为赶路造成的睡眠不足而步伐摇晃“你自己过去核啊,混蛋。” 露伴一边放大卫星图像,不停手地进行地形模拟,一边毫不客气地指使道,“仗助你也去。” “凭什么啊啊啊——”仗助瘪着嘴跟在揉着脖子的乔瑟夫后面,“都怪你啊乔瑟夫先生。””你说什么啊,明明是你嗓门太大了好吧!”乔瑟夫堵在门口戳着仗助的脑门,承太郎挂了电话一声不吭地走过去抓住了两个人的后领往里一推,“二十五分钟,枪、弹、护具报数。” 真是够了。 露伴继续在虚拟地图上标点,偶尔就高地的布点问题和花京院交流一下。承太郎和花京院嘱咐了几句之后去了控制室。西撒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重新开始装枪,动作生疏的意大利人显然是个新手。花京院注意到他虎口上黏着的创可贴。他从桌子的另一头绕到西撒身后,金发的男人看起来高挑而健美——但是手掌没有没有茧,后颈上的腺体散发着烟草混合着龙舌兰酒的微妙味道。 花京院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齐贝林先生。”他伸出手握住了西撒的手腕,轻轻翻过来——那把枪果然是乔瑟夫·乔斯达的,漂亮的花体字被刻在枪把的侧面。西撒下意识地挣动了一下,又克制地缩紧了肩膀。花京院松开两指,顺利地让复进簧帽向前弹出来,他松开西撒的手,“注意角度。不需要那么用力” “谢谢你。”西撒点点头,他重新试了一次,显然比上次快了不少——从普通人的角度来说,他非常敏捷也非常聪明。花京院探寻的眼神落在对方的侧脸上,“我来,只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西撒的声音十分平缓克制,但手指尖不自觉地摩擦着枪把上乔瑟夫的名字,“我——不喜欢黑手党。”指甲和枪体摩擦出声。露伴因为他的发言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皱着眉头把怀疑的目光停留在西撒的脸上。 “我不会加入你们当中。”意大利人补充道。 露伴抬了抬胳膊,花京院知道这个过分认真的家伙在想些什么——他匆忙地对露伴比了个停止的手势。从经验上他完全可以判断出西撒的生活轨迹,那绝不是个像他们一样活在腥风血雨中的人,而所谓的个人原因实在不难猜。实际上,尽管花京院对观察他人很有心得,直接坦诚的人却更容易得到他的好感。“你的确不会加入我们。”青年温和地拍了拍西撒的肩膀,乔瑟夫担心地探出头偷听他们的谈话,花京院心情不错地把弹匣卡进去,“但你的‘个人原因’迫切地希望你能成为我们的家人。” 他有些促狭地冲乔瑟夫扬了扬眉毛。 “欢迎来到乔斯达家。” 00 控制室的屏幕上出现了布加拉提的身影。 米斯达和福葛正咬着耳朵说话,阿帕基则掐掉了烟端正地注视着摄像头。布加拉提扬了扬手,“承太郎先生。我们将与你们一同返‘巢’。”乔鲁诺所透露的布防情况较为棘手,迪亚波罗联合了数量庞大的新兴家族——这些曾经在乔斯达家族的威慑下无法从事du品生意谋取巨大利益或是野心勃勃的小家族蠢蠢欲动着要来分一杯羹。 精锐部队在进行点对点的局部火并中占据有绝对优势,这些家族彼此之间的联系并不紧密,他们有甩开包围,定点突破的机会。由于罗马到那不勒斯高速路的车程仅仅4小时左右,中间四个收费站点都有迪亚波罗的桩子。承太郎选择以更东侧的Pedcassetoli作为南下的拐点——山地也进一步削弱了迪亚波罗防守的密度。 “布加拉提。”乔瑟夫坐在承太郎的右手边,手指抵着鼻尖,承太郎鲜少看见男人如此严肃的神情。“我们很少和他们有过交集。但是他们来自那不勒斯。”教父从没有对这个新兴家族下手,这意味着默许的信任。“我在生意上和他们打过交道,很干净。” 根据布加拉提转交的情报,他们利用无人机和侦查小队在有限范围内进行了点对点侦测——花京院核准了侦测结果。“目前来看,具有可信度。”承太郎告诉乔瑟夫,布加拉提小队的所有人将加入他们南下的队伍,无一例外。无论从人数还是武器上来说,布加拉提都没有抗衡的可能。“他们会是探路石。”也是人质。 承太郎极度讨厌失去主动权的游戏。那个金头发的年轻黑手党令他在意非常,他无法给予布加拉提家族全部的信任。一根细细的,尖锐的弦绷紧在他身体里,海水潮湿的气味漫出记忆——他从来没有输过,也绝不会输。空条承太郎看着已经关闭的漆黑的显示器,那上面映出他冷硬的正脸——空条承太郎笃信自己将坐上乔纳森的那把椅子,那个时候谁都无法再伤害这个姓氏庇护下的任何人。 “最后一件事。”他把染血的戒指放在乔瑟夫的手掌上,“这是艾琳娜女士的。” 少年时期的艾琳娜和乔瑟夫是青梅竹马,在教父站上家族的巅峰以前,艾琳娜几乎完整地陪伴了乔瑟夫童年的时光——她在走向自由与婚姻的时刻离开人世。这不应当,乔瑟夫缓慢地捂住了脸颊,无声的泪水从他指缝之间滑落。他无可避免地经历了许多的生死,却没有哪一次可以司空见惯,乔瑟夫永不习惯分离。“我认为你把你的Omega带来是个错误。”承太郎靠着墙,把眼睛藏在帽子的阴影下面,“这对他来说太危险了。如果我是你,我会把他留在这里。” 太晚了。 从他遇见西撒·A·齐贝林的那一刻起,命运就把西撒裹挟进这无止尽的洪流里。而乔瑟夫绝不允许他像艾琳娜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我会保护好他。” “他不会去除了我身边的其他任何地方。” 00 岸边露伴醒过来的时候在自己头旁边摸到了一颗脑袋,他从床边摸索到自己的眼镜,然后眯着眼睛按亮了手机屏幕。散着头发的东方仗助被刺光得揉了揉眼睛,他裹着被子慢悠悠地坐起身,没穿上衣所以清晰光裸的腹肌让露伴不得不别开视线。 “滚回去睡。”露伴不耐烦地踹着他的小腿。“不要——”东方仗助直截了当地拒绝,他打了个哈欠重新倒在枕头上,顺手扯着露伴的手腕拽的他向后仰倒。“臭小鬼。”露伴捉住他的肩膀,“回你自己房间去。” 仗助盘着腿把手肘搁在膝盖上,“我说,露伴老师。”他笑的眉眼弯弯,“你是怕会发生点什么嘛?如果你担心这个的话——”仗助抱着露伴的腰把他掀翻在床上,被子完全从高中生的肩膀上滑下来,年轻人一只手按着对方的肩膀,压住露伴的胯部,他微微勾着脑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岸边露伴。 “真的很没必要诶。” 手机屏幕在东方仗助的眼睛里映出两块极亮的光斑。 他看起来没有什么开玩笑的神色。 “那是迟早的事。” 开什么玩笑——露伴曲起膝盖想要撞开对方,仗助迅速地扭过身去,牢牢抓住了他的脚踝。“赶紧放开。”露伴恼怒地朝着仗助的下巴挥出右拳,然后被年轻人张开的五指包在了手心里。 这家伙。露伴不知道是要抨击对方的无耻行径还是该批评他平时训练根本就漫不经心。他干脆地撤掉了力道,平躺着望向天花板,“我是个Beta,东方仗助。”没有气味,没有腺体,也不渴望结合。而他面前这个男孩子总有一天会分化成Alpha——花京院一早给他看了东方仗助的拟定结果,短时间内仗助就会完成分化,露伴分神想着东方仗助会是什么味道?年轻人的气味一定蓬勃又吵闹,beta自嘲地笑了笑,反正他也闻不到。 东方仗助的未来还很长。 寻找气味的本能必然要伴随他一生。 露伴侧过脸去,他避开年轻人的目光,“别闹了。”东方仗助压着他的膝盖,体温烫的他一个激灵,高中生在他下巴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伸手掰过来露伴的脸,渴望地望进他眼底,“我才不在乎。”他像是委屈的不行,鼻尖泛红,眼角向下,又凶巴巴地按着露伴吻上他的嘴唇,“我才不在乎呢。”他含糊地抱怨,吻技烂的一塌糊涂。 岸边露伴叹了口气,沉默地闭上眼睛,男孩子柔软的发梢溜进他的指间,耳后散发出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露伴几乎被蛊惑着张开了嘴。 他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但是我在乎。 第9章 玖 Bgm-Phoenix(涅槃)S9主题曲 本章乔迪/乔西/承花/仗露 所有的转折隐藏在密集的鸟群中 天空与海洋都无法察觉 00 迪亚波罗的枪口指在乔鲁诺的额前,绿色眼睛的男人迫切到甚至没有召唤出托比欧,“乔鲁诺。”年轻人沉默地举起自己的双手,“你最好告诉我,你已经拿到了。”乔鲁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迪亚波罗戴着的耳返藏在玫红色的发丝里,乔鲁诺注意到那个闪烁的光点,他高声报出了一组坐标——那里是市政厅。 那双眼白格外清晰的眼睛将探寻的目光放在乔鲁诺的脸上,“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迪亚波罗眯着眼睛,缓慢地把枪放下来。迪奥低着头在拨弄着自己尖尖的指甲,他的声音带着嘲弄“你好像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啊。”迪亚波罗回过头来,迪奥的发丝仍垂在脸侧,他红色的眼睛在暗处显得极为可怖。 迪亚波罗将他和他的儿子视作戴着镣铐的猛禽——之前他们从未敢在他的面前伸出利爪。 这次也不例外。 “我提醒过你——按照我的办法来,迪亚波罗。”迪奥伸出一条胳膊把他堵在指令室的外面,迪亚波罗厌恶他那缺乏尊重的态度。“闭嘴。”无论迪奥抱着怎样的心思——他已经失去机会了。就在乔鲁诺报出坐标的同时,在实时语音的指示下就近的部下已经赶往了市政厅——毫无疑问地,他将掌握教父的秘密,成为权力巅峰的新主人。 迪奥嗤笑了一声。 轻蔑地转过头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乔斯达家族的秘密从未曝光给其他人,是因为只有血脉才是打开保险柜的唯一钥匙。乔斯达家族的秘密只能由继承者获得。 指令室的屏幕陡然亮了起来,刺眼的死亡信息传出滴滴滴的声响。 ——只有乔鲁诺可以。 “你大可以试一试。看看乔斯达会不会允许你有第二次犯错的机会,蠢货。” “只有乔鲁诺。” “他可以把东西拿回来。” 迪亚波罗沉默地盯着屏幕。刺眼的红色令他太阳穴上的青筋绷起,他伸手掐住了迪奥的脖子,莫名的惶恐攫取了他的呼吸——他也许低估这个切掉了腺体的残疾Omega,他漫长的过去里掩埋了太多的秘密。但是迪亚波罗别无选择,他看见迪奥握住的拳头,尖尖的指甲像是动物的指爪。 “乔鲁诺。”迪亚波罗侧过头,咬牙切齿地警告金发的年轻人,“把东西拿回来。” “如果有任何小动作,里苏特会射穿你的脑子。” “至于你,迪奥·布兰多。” 他在对讲机里要求亲卫队立刻过来。托比欧也没有松开掐着迪奥脖子的手——提查诺和史克亚罗将迪奥绑在椅子上,他意外的不发一语,冷漠地注视着自己掌心“Boss让你们看着他。一旦有指令就直接射杀。”提查诺点点头,枪口抵在迪奥的太阳穴上。 “乔鲁诺。”托比欧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放进口袋里,“你最好动作快点。” 00 市政厅的前面是一片小型的广场。乔鲁诺的身影静悄悄地出现,他背着一个单肩的包,毫发无伤地从那里走出来,里苏特在三米外的距离上跟着他。金发的年轻人乖巧地接听着等着红绿灯,他抓了一下单肩包的带子,抬头触到了里苏特的视线。 “已经完成。”他用唇语告诉对方。 里苏特几乎是押送着乔鲁诺来到这家地下拳馆内,空荡荡的八角拳击台上并无一人。高顶上一盏高瓦数的大灯照出空气里的灰尘。这里是迪亚波罗的地下巢穴,这个被乔斯达家族狠狠踩在脚下的组织在沾染du品之前一直靠着黑拳起家,而托比欧就是这间地下室的所有者,话事人不同于无所遁形的Boss,为了组织事务他有自己的身份。 里苏特已经完成了对乔鲁诺的搜身。手枪被没收之后他浑身上下连藏一颗子弹的地方都没有。他的背包被翻得底掉,那份机密文件被好好地锁在匣子里。乔鲁诺全程沉默地配合,海水的气味泛出来,带着快要落雨般的潮湿。 头顶上的大灯微微摇摆。 托比欧挂掉了电话朝着他们走来。里苏特冲着话事人点点头,“确认过了。没有武器。” 乔鲁诺把匣子推到托比欧面前。玫色头发的年轻人迟疑地观察着他,一旦确认文件真实性就射杀乔鲁诺——Boss是这么命令他的。只要一通电话,话事人的手指捏紧了口袋里的手机,只需要Boss的一个指示,他将完成接下来所有的事情。 头顶上的灯摇晃地更加剧烈了一些。 似乎是有重型车辆从他们头顶经过。 托比欧命令里苏特出去探看情况,迪亚波罗的电话打过来——乔鲁诺的气味更加猛烈起来,那是暴风雨降临的海洋,海面上荡起巨浪,咆哮着冲刷着礁石——托比欧开始进行生物认证,他掀开匣子,那份文件静静地躺在里面。 刺耳的枪声响起。 他们头顶的吊灯剧烈地晃动起来。 尖叫声和警笛声交汇在一处。“啧——还真是!草!”电棍打在有人的脊背上,这群全副武装的警察明显有备而来。“都举起手——!”明晃晃的手电筒照射进来,大量身穿制服配有枪支的警察出现在拳馆里,里苏特的手腕被镣铐绑在身后,被踉踉跄跄地拎了进来。托比欧攥着那份文件,他边退边扣动扳机——任务任务任务!!!他已经没有余力再接下Boss的来电,他已经按要求确认了这东西的真实性,但是乔鲁诺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的瞳孔骤缩。 绿色的瞳仁浮现在眼眶里。 手电筒的高光打在男人的脸上。迪亚波罗举起枪——头顶的吊灯轻微地晃动着,把他的身影左右左右地拉扯着,他背后就是那张八角的拳台,所有的野心都是从这里开始,他笃定的胜利,迪亚波罗的胜利!胜利!他怒吼着,子弹冲着向他扑过来的警察射击。 那该死的阴险的——迪奥和乔鲁诺。 笼子里的野兽终于伸出利爪,掐住了他的咽喉。 要告诉,托比欧…… 电击器击打在他的小臂,他抽搐着仰倒下去,警察们踩住他的脊背,“维内迦·托比欧”模糊的声音落进迪亚波罗的耳朵,“你涉嫌抢劫、杀人和非法经营罪。”他的双臂被拧到身后,手腕戴上了镣铐,“你有权保持沉默,但……”电击器的力度更大了一点,咫尺之间的拳台在他的视线里逐渐模糊起来,迪亚波罗无声地张开嘴,陷入了一片黑暗。 尖锐的警笛声渐渐远去。 乔鲁诺独自坐在一片狼藉的黑暗里。这间拳馆将从此开始空无一人,他把手指伸向自己的舌根抠弄,呕吐出一些血水和微型的定位装置——他说唇语是因为自己根本不能开口说话。里苏特已经检查过他的牙齿和口腔,他的确没有藏匿任何武器,他只藏了一个微型的定位装置。 血腥味涌进他的嘴里,乔鲁诺摁亮了手机——通话记录里有一个他拨打的陌生号码,“议员先生,我有个不得不说的请求。”年轻人是这样开头的——他呛咳着带着气音发出笑声,把那个残碎的十字架放在唇边吻了吻。 是我赢了。 00 东行到Pedcassetoli的路段尽是颠簸的连绵的丘陵。 底盘较高的装甲越野车在道路上划出清晰的车轴印,纹路又密又深的重胎掀起飞扬的尘土。迎面的风烈烈作响,西撒坐在副驾驶上,黄色的发带垂在脑后,他低头查看着手上的定位装置,每隔5分钟全车报点,丝吉Q抱着重型机枪坐在后座,拨弄着弹壳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乔瑟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护目镜,把目光移动到后视镜上。 布加拉提的保姆车的轮廓出现在后视镜里,紧跟着的是清一色黑色的越野车队。队伍末端是承太郎和花京院的SCG Boot。花京院在驾驶座上,仗助操作无人机观察着四周,露伴从天窗里探出胳膊,纤长的男人肃杀地抱着大口径的重机,肩上背着长长的弹链。 承太郎握着对讲机。 “200米内?” “无异常。” “无” …… “承太郎先生——!” 无人机的红外控制仪上出现了闪点。 “咔——” 乔瑟夫突然踩了一脚刹车。急转的车轮在土地上压出深刻的车褶,刺耳的刹车声传过来,西撒被他刹得一个踉跄,勉强抓紧了头顶上的扶手才没有往前栽过去。“异常。”乔瑟夫匆忙地抓起对讲,“正面10点钟方向。” 紧接着仗助看到无人机操作界面上的红外感应点迅速增加,“有人。而且人数不少。”承太郎的眉间拢起沟壑,他选择了布防上最薄弱的点——但是敌人伏击的数量,让他很难相信只是凑巧,他把望远镜抛进花京院怀里。 “停止行进!” 双方陷入短暂的寂静。 无人机已升至高空。 黑色的越野车如同趴伏的兽。 承太郎匍匐在后座上,他盯着演示仪上的闪点,估算着交火距离。他吼道,“走!”乔瑟夫几乎是在他开口的当下就把油门踩到了底,子弹倾泻在车身上,留下密密麻麻的痕迹。对方明显有着不弱于他们的重火力和远多于他们的参战人数,这样下去会被逼停。丝吉Q架起重机,“Boss,开窗。”女孩趴在后座上,枪把抵在肩膀,“就现在。”在高速行驶中,丝吉Q的子弹精确击碎了后座的玻璃,高输出的火力反击发出剧烈的声响,燃烧的火光把座椅熏的一片焦黑。西撒紧抓着头顶的扶手,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观察着定位,“右边,2点钟方向。”乔瑟夫甩着方向盘,越野车轰鸣着冲了过去。 伴随着交火与行进速度的降低,不断有敌人出现在包围圈的外侧,车队逐渐呈现出被切割的状态。 “Damn——” 一枚燃烧弹从后窗砸进来——西撒从副驾驶座上弹起来,然而女孩比他的动作更快,她抱着榴弹破窗而出,爆炸的轰鸣声刺得人耳膜发痛,她甚至来不及回头,金色的发丝瞬间在空气里燃烧成灰烬。 西撒的手指尖绽开血花。 乔瑟夫发出野兽一样痛苦的低吼。 密集的子弹扫射在车窗上,出现如雪花一样碎裂的纹路。西撒握紧了枪,他咬着牙努力不让手腕发抖,冷汗从他额前流到眼角,他下意识地开始呢喃的祷告。乔瑟夫离开方向盘,单手拾起座位下的冲锋枪,他摸着西撒汗涔涔的脸颊,“别怕,西撒。”他倾过身把枪架好,像是一个即将完成的拥抱。汗水尽数掉进他的眼睛里,乔瑟夫甚至没有眨眼。“我数三、二、一。你就开枪。”他把西撒的手举过自己的肩膀,枪口对准摇摇欲坠的车窗。 车窗上的裂纹愈发密集。 “三……” 他看见丝吉Q的背影。 “二……” 他看见Lidia的脸。 “一。” 乔瑟夫把西撒囫囵地藏在身前。“开枪!” 防弹玻璃像飞沫般碎溅开来。 西撒几乎要睁不开眼睛,他拼命地定住自己的手腕,反复地扣动扳机,后座力震得他手腕酸软,血从虎口滚落下来——他已经咬破了下嘴唇,肾上腺素麻痹了痛觉,他双手握着枪柄麻木地瞄准射击。子弹被射空的时候,乔瑟夫把西撒的脑袋按进怀里,冲锋枪顶在他的肩胛,他面无表情地装弹、射击、再装弹、再射击。他的脸颊上血痕累加着血痕,肩上被破开一条长长的口子,他嘶哑地告诉西撒。“你别怕。” 双手重新回到方向盘上,乔瑟夫几乎用身体把对方整个挡在座椅下面,“别露头。”他真的不喜欢枪,从小就是。他讨厌火并、讨厌伤害、讨厌无止无休的憎恨和死亡——但现在乔瑟夫不得不举起枪,绝不退让。 他踩下刹车,猛地滚进后排,那架丝吉Q曾经握着的重机回到他的手里。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乔瑟夫只听得到出膛的爆裂声,如雨水般倾泻而出的子弹飞出去。 “快——!” 西撒默契地踩下油门,越野车轰鸣一声窜了出去,他黄色的发带飞扬在迎面的风里,爆炸声与枪声被甩在他们身后。乔瑟夫在短暂的耳鸣中勉强冲承太郎吼道,“承太郎——仗助——!”承太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对讲机里传过来,“去Venafro…上高速……闸口……等我…汇…” 紧接着那一头响起刺耳的爆炸声。 岸边露伴冷静地选择着攻击方向,他打光了自己的身上的最后一颗子弹,掩护着前面车队突围——花京院根据仗助的报点信息用望远镜观察着——一架RBG的炮口正对着他们。花京院短促地吸了口气,SCG简直是个活靶子,他们必须得放弃这个掩体。 花京院对着其他人比了个出去的手势。 他一头把车开进密林里,高大的树木和嶙峋的石头出现在他们眼前。承太郎利索地单手扛起冲锋。“全体下车。”花京院用力地踩住了刹车。他们从窗口翻身落地。rbg的炮弹击中了装甲车,瞬间引发了连环爆炸,掀起来的热浪把四人冲开,四溅的金属在地面上磕出深坑,承太郎用力把花京院扯进怀里,金属碎片插进他的侧腰和肩膀,瞬间染红了外套。惊人的反应力让他在落地的瞬间就已经摆好射击的姿势,承太郎冷静地举枪、射击、换弹,像一台火力十足的移动炮台,从千百次任务中摸爬滚打起来的青年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杀意。 硝烟的味道浓重地覆盖了四周。 “仗助人呢?” 一片烟海里,承太郎找到了仗助的影子,年轻人和露伴背靠着背,子弹毫无迟滞地击碎了敌人的头骨。 00 迪奥·布兰多独自坐在指令室里。 提查诺和史克亚罗的尸体被丢在角落。他手里拿着乔鲁诺戴着的那个十字架,银器在手指间转了一圈,发信装置被抽了出来。迪奥暗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的出奇,他接通了电话,脸颊上还沾着血迹,轻松地弯起唇角,“啊……感谢您,议员先生。” “我就来。” 第10章 拾 本章承花/仗露 Bgm-Whisper something 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 到你头边放一束红山茶 00 迪奥出现在单人牢房的门口。 背后的灯光把他长长的影子拉扯到托比欧的脚边。 托比欧的双手被手铐束在椅子的扶手上,突然明亮的光线令他短暂地虚起视线——迪奥·布兰多拉开椅子坐在他的对面。年轻人迅速变得紧张起来,“迪奥先生……”他几乎是在恢复意识的下一秒就看见了迪奥。托比欧惶急地环顾着四周,公用电话、手机、或者随便什么东西……让我联系到Boss……只要联系到Boss。托比欧嘟起嘴唇,似乎就要发出电话的提示音。 迪奥抢先一步抓紧了他的肩膀,他凑近了年轻人的脸颊,“等等——托比欧。”他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巴,好让危险的电话声停下,“听好了”迪奥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口的方向,他弯下腰把托比欧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你和Boss都被关在这里,我相信你已经感觉到了。” “你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迪奥的声音温柔又蛊惑,他像是在耐心安抚某个幼稚的小鬼,“但我是和你们一起的,托比欧。”他的金发滑落下来,垂在托比欧的额前,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现在这种情况下,没办法安排亲卫队来救人。”他张张合合的嘴唇看起来情真意切,“我想帮你们。” “所以你必须得告诉我,迪亚波罗对外发布指令的密钥。” 话事人的脑子里翻滚着咆哮声——嘟噜噜噜噜。电话呢?我的电话,他冒出冷汗,肩膀颤抖。Boss……只要Boss可以告诉我。托比欧眼睛上翻,“嘟——”高亢的声音吸引来了狱警警告的目光,迪奥·布兰多的手掌在他肩膀上猛地捏紧,“托比欧,”他温柔地责备着托比欧,“安静点。”他更加用力地捂紧了托比欧的嘴巴,让电话铃声咽进对方的喉咙,“别惹祸,Boss正在等着你。” “只有你能救他了。” ——Boss保护他,为他的人生找到了意义。电话……电话……老天。话事人的眼睛上下翻动,几乎要恍惚起来,年轻人的手指攥紧又松开,冷汗流了一脖子。“如果现在不告诉我。”迪奥的目光迫切,他捂着托比的手指已经浸满对方的汗水。“你们就永远也出不去了!”话事人的脑子混沌起来。要救Boss,他不可以让Boss失去自由——托比欧艰难地掀开毛衣的下摆,露出背后纹身的一角。整幅纹身图就是迪亚波罗进行指令传递的密钥。 迪奥在他身后无声地勾起唇角。 他森冷的目光激得托比欧寒毛倒竖,男人轻松地松开了捂着他嘴巴的手指,“我会非常、非常感谢你的。”他低头凝视着托比欧的眼睛,嘴唇停在离他耳朵几厘米的地方,声音轻缓又甜蜜,“作为回礼——你就烂在这里吧。”他转身离开了。 寂静的单人牢房里,“嘟噜噜噜噜噜——”的声音尖利地回荡在空气里,托比欧姿势扭曲地把脸贴在扶手上,急切地张开嘴,“Boss——您听我说,迪奥先生他……”迪亚波罗的声音打断了他。 “托比欧。” “我们永远都出不去了。” 00 在此之前东方仗助从未见识过空条承太郎真正战斗的模样。 青年的故事远比他自己单调的陈述精彩。尽管承太郎手把手地教过他射击,亲自考核过自己布置的任务,却从未真正地在仗助面前动过手。仗助再一次开枪射击,他在短暂的空隙里用余光瞟到了承太郎的背影——那是真正的战神。 承太郎隆起的肌肉形状分明,汗水从额前滑落到下颚角,弯起的脊背令人联想到大型的肉食动物,花京院无声无息地把守着他的背后,子弹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切断了敌人近身的步伐——追击者如同退潮的海浪一样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承太郎转过身,金属碎片在他背上刺伤蜿蜒的血痕。花京院一言不发地起处理承太郎的伤口,他让露伴和仗助重新检查通讯装备和乔瑟夫取得联系。“你不应该替我挡。”他清理着伤口上的碎屑,声音很低。承太郎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捉住花京院的手腕,“应该。” 露伴尝试着还原通讯,弓腰的姿势让日前尚未痊愈的烧伤隐隐作痛。东方仗助直截了当地把他扯了起来,他捧着零件示意露伴继续。露伴皱着眉瞪了他一眼,拨转信号频,“乔瑟夫先生——你们情况如何?是否还有追击?”通讯器里传来西撒的声音,“暂时没有发现尾巴。你们呢?”他利索地把自己的坐标同步给了露伴。 “暂时安全。没有车辆。”露伴简单地回复道。承太郎示意他把通讯器给自己,他深深地皱起眉头,手指捏着帽檐摩擦了一下,“老东西。”对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承太郎,什么情况?” “布加拉提在哪里?” “车就跟在我们后面。” “他们的受损情况,人员伤亡。” “布加拉提跟我报过,无人死亡,1人轻伤。” 承太郎停顿了一会,蔚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的食指和中指交替叩着,声音类似于警告或者命令,“等你们到Venafro,直接去镇里找车。离布加拉提的队伍越远越好。还有——把他们的通讯频道给我。” “4.217.45——什么叫离他们远点?承——”现在没有解释的时间,承太郎按掉了通讯装置。花京院的手指抵住了他的眉心,指腹蹭上青年的眉毛,他和承太郎有一样的担忧。出乎意料的武器配置,伏击的地点和人数太过反常,并且就在他们确认过布防情况之后,这也许只是巧合,但那根在脑海中绷紧的弦微微颤动,不妙的预感充塞着他的胃袋——但愿他们都想错了。 “布加拉提,情况怎样?” “目前正和乔瑟夫先生一起行进,暂时没有碰到其他的敌人。” “很好。”花京院按照承太郎的要求把定位发给布加拉提,“根据你们的情报,可以计算出最安全的路线吗?乔瑟夫他们夫会去找到车辆,你就在Venafro的镇口接应我们。” “Yes。我会把最新的路线发送给你们。” 00 布加拉提在等待乔鲁诺的回复——他已经位置信息同步给了对方,并且告诉了乔鲁诺刚刚发生的遇袭情况。布防的实时变化我无法掌握,这是我根据现有的信息重新安排的路线。乔鲁诺迅速将标点路线实时共享给了他,布加拉提按下了发送键。 纳兰迦盘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和福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米斯达在后座一边擦着枪一边和他们商量着下一顿饭要在哪里吃,阿帕基拖着下巴注视着窗外,他避开布加拉提的眼睛,“我很怀疑乔鲁诺·乔巴拿。”米斯达很是不忿地趴到阿帕基的靠背后面,“喂——阿帕基,你可不要因为那家伙不在就说这种话啊。” 他可是和我们过了命的伙伴啊。 布加拉提想起金发的年轻人。 “我有一个梦想,希望你能帮我实现它。”乔鲁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布加拉提从少年坚毅的侧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当他还是个那不勒斯的地头蛇,曾因为家族在乔斯达的地盘上发生火并而见过乔纳森·乔斯达一面。教父站在重多黑衣人的中间,他从沉重的木桌后面绕到布加拉提的身前,“我想听听你的解释。”布加拉提重复了一次自己的想法,他不希望在那不勒斯看到毒品––他当时觉得自己死定了。但乔纳森伸手把他扶了起来。阳光从教父深蓝色的头发上划过,布加拉提想起自己病床上的父亲,乔纳森温和地掰开他握的太紧以至于流血的拳头,“我和你的看法并无不同。” “你无需如此担心。” 乔纳森默许了布加拉提家族的存在。 “我将献上我的忠诚,godfather。”布加拉提虔诚地亲吻教父的手腕。他想起乔鲁诺的眼睛,那双绿眼睛里满是他曾经笃信过的坚毅和勇气。 他信任乔鲁诺——从始自终。 00 东方仗助已经脱掉了自己盖着浓重硝烟味道的外套,他把那件东西随意地系在腰间,胳膊上有一些剐蹭的血痕,套着无袖背心的年轻人还带着战场上未散去的强势荷尔蒙——岸边露伴下意识地和他拉开了距离,他甚至幻觉似地能够嗅到东方仗助信息素的味道,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为了和东方仗助保持距离,岸边露伴甚至主动要求自己走这条和布加拉提提前沟通过的线路。尽管花京院反复强调应该由他来试——这条路上遇到敌人的概率更大,如果布加拉提真的提前泄露了他们的位置,必须要万分小心才能活着回来。 一个确认背叛者的机会。 岸边露伴相信自己的强运。 更重要的是,他太需要一个离开东方仗助独自呼吸的空间了。 高中生总是不给他思考和拒绝的机会。自说自话地——他脸色阴沉地可怕,在和承太郎简短的交谈之后就在对方担忧的目光里追上了露伴的脚步。东方仗助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任由难堪的沉默发酵。 这让岸边露伴更加心烦意乱。 这可不是什么耍任性闹冷战的好时候——他深吸一口气,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东方仗助通常总扮演吵闹着和解的那一个。但是现在仗助显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年轻人守在露伴身后2-3米的位置,散乱的头发盖住了眼睛——好看的下颚线上有轻微的血痕和烟渍。 他似乎看得出了神,以至于碰撞到了东方仗助的目光。 高中生抿起唇角,昂着下巴露出有些愤怒的神色。 露伴收回自己的视线,重新调整自己的心跳,他攥紧了自己的领口。就是这个——他几乎要对超负荷的心跳习以为常了,才会那么想要离东方仗助远一点,再远一点。心底里翻滚起五味杂陈的气泡,岸边露伴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开口。花京院一直保持着和他的单频道通讯,“有情况吗?”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不得不承认花京院的声音让他松了口气,“暂时还好。” “保持联络。仗助在吗?” “……” “他刚刚差点和承太郎吵起来。一定要跟着你。”花京院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一点戏谑的笑意,“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吧?”露伴不知道是要捂住耳返还是捂住自己的嘴,“放心吧,没共享到他的频道。” “我……” “承太郎很担心你们,要带着那孩子安全回来啊。”前辈对他嘱咐道。 ——“我是真的很喜欢露伴老师啊。” ——“偶尔也相信我一下吧。” ——“那是迟早的事嘛。” 总是这么说着,总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面无表情的高中生仍然紧紧地跟在他身后,目光凝固他受了伤的后背上。露伴下意识地轻声地问起花京院,他不确定地开口,“我可以——回应他吗?”我可以回应他吗?性别拟定的报告浮现在他眼前。可以不在乎性别,也不在乎他的身份吗?哪怕——哪怕露伴一辈子都嗅不到仗助的气味。他的鼻腔酸涩,眼睛发胀——复杂的感情搅得他胃痛。 “我可不能代替你来回答啊,露伴。”花京院回应道,他的声音忽远忽近,透过嘈杂的电流,“别有遗憾。”曾有的遗憾在花京院身体上烙印下不可磨灭的伤口。“抓住这一秒能抓住的,别背叛自己的心。”他温柔的嗓音奇迹般地安抚了露伴的心跳——别错过,也别背叛自己的心,“谢谢你,花京院前辈。” “东方仗助。” 岸边露伴转过身,说出了年轻人的名字。 一颗子弹擦着露伴的鼻尖的飞过去。 东方仗助扑过来把他按在地上抱着他翻滚了好几下,“露伴——!”他没有痊愈的烧伤渗出小团的血,仗助揽着他的腰把他护进怀里,海蓝色的眼睛里酝酿出愤怒的神色。该死——仗助低声地骂着自己,一定要在这种时候生气吗,真是——他焦躁地腾出手,单手装弹扣动了扳机。 装载消音器的手枪发出闷响——他抱着露伴闪进较大的掩体后面。倾泻的子弹立刻集中到他们的方向。这绝对、绝对是有埋伏的伏击战。露伴从他怀里支起身体,补掉了一个露头的敌人,逞强动作导致背后的伤口渗出更多的血,他漏出轻微的痛呼。“遇袭了!”定位同步完毕。仗助猛然发力把通讯器扔了出去——子弹瞬间射穿了机器,他精准开枪解决了暴露位置的敌人。 “跑——!” 子弹密密麻麻地射在他们脚边,露伴难受地呼着气,他感觉到后背湿淋淋的阵痛。仗助干脆把他抱到了肩上,“找地方躲。”来不及和对方计较,侦查的本能让露伴敏锐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在有水源的位置岩石容易形成侵蚀的坑洞。“往那边。”他们躲在掩体后面,快速朝着密林深处进发。天然形成的坑洞是易守难攻的位置,仗助小心地清理了附近露伴留下的血迹,推着石头掩藏在洞口。年轻人盘腿坐着清点子弹,热汗从脏兮兮的脸颊上滚落,肌肉起伏的胸口留下了微红的擦伤。 “抱歉。” 东方仗助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岸边露伴垂着头,伸手扯住了仗助系在腰上的外套,这个动作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做第二次,“仗助,我……抱歉”因为复发性伤口的缘故,露伴发起了烧,脑袋沉重而混沌的家庭教师对自己不假思索的话有些懊恼,他的手腕软软地垂下去,昏昏沉沉地说不出话来。 仗助走过来捧着他的脸,“你还好吗?老师?露伴??”他昏沉地垂下头去,指尖划过仗助的小臂,陡然放松的神经轻易被烧的发晕的高温夺取了神志,露伴感觉仗助捏着自己脸颊的手指都格外冰凉,“你,等下,喊我。我带你回……”他口齿不清地说着话,仗助急得捏着他的脸让他再坚持一会儿,岸边露伴一头栽进仗助怀里。 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下来。 他还盖着东方仗助的外套,伤口已经再次被包扎好。岸边露伴观察着他的背影,他和仗助认识的太久,从他还是个小朋友的时候,就开始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他以前总是喊露伴老师露伴老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只到他胸口的小孩子长成了棱角分明的少年,只愿意喊他露伴。露伴盯着滑落到自己膝盖上仗助的外套,咬紧了下唇。 “仗助。” 东方仗助缓慢地回过头来——他蓝色的眼睛比以往暗了一度,死死抿着唇角,上臂的肌肉微微抖动,他像是极力忍耐什么东西。露伴皱起眉头,披着他的外套来到他身边,他抓住仗助的胳膊开始仔细检查,“你受伤了吗?”他明明记得之前…… 东方仗助猛地挥开他的手,他现在的体温高的异常,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竭力保持和露伴的距离,“没有。”他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两个字,蓝眼睛在晦暗的天色里看起来像深不见底的湖水。露伴不死心地伸手握紧了他的手腕,“你到底怎么了?” ——“我分化了。” 仗助把露伴抱着按到墙上,幸亏他还记得露伴的伤,拿手替他隔了一下。年轻人对自己的力道失去了控制,“你就不能离我远点吗?”他的声音听不出来是抱怨还是兴奋,手上却毫不客气地做着和说出来的话完全相反的事。锋利的犬齿试探地抵在露伴的肩膀上,不老实的手掀开对方的衣角,高热的掌心贴在露伴恢复正常体温的腰部。Alpha随着自己的第一次分化会迎来发情期。身为Beta的露伴嗅不到任何味道,但是他知道如果信息素大规模泄露暴露位置的话就麻烦了。 起码要降低信息素的浓度啊。 仗助低头啃咬着他的肩膀,小狗一样地在他锁骨上留下湿漉漉的口水印,他似乎很难保持自己的理智,“露伴……”他小声地喊着,失去高光的蓝眼睛里兴奋又茫然。“我可以做吗?”仗助没有等露伴回答。他的手指擅自拉开露伴的裤子,下流地伸进去。偏偏还顶着无辜的脸喘着气问他的意见,像是没有回答就不肯罢休。 “我可以做吗?” 岸边露伴推拒的双手渐渐垂了下去,他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挤出自己的回答——“你小子就算以后不记得也没事。”他从耳朵尖到脖子都涨红一片,眼角红的像是哭过一样,把仗助推着倒在地上,“我只是怕被发现罢了。”他伸手扯开对方的裤子,被弹跳出来的东西抽打了一下脸颊,透明的液体黏上了露伴的睫毛,浓重的腥味在狭小的空间里让人窒息。 ——我在……说谎吗?不记得——也可以吗? 还是说。 只要我记得就好了。 关于我拥有过你——这件事。 东方仗助掐着他的腰带他起起落落,露伴终于剥落掉所有坚硬伤人的外壳,绵软地化成一滩水。指尖发颤地触碰到男孩的嘴唇,露伴弯下腰和对方亲吻,放纵自己被永无止境的浪一样的快感所包围。他在无声地尖叫里听见自己情动地喊出了男孩的名字。 别忘了。 别忘了。 喜欢我——这件事。 第11章 拾壹 本章乔西/承花/仗露 微乔迪 Bgm-If I had a gun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是飞鸟与鱼的距离 一个翱翔天际,一个却深浅海底 00 满是弹孔的划痕的黑鲨静静地停在无人的高速路的闸口边。 乔瑟夫弯腰从自动贩售机拎出饮料,背靠着车门拧开罐装可乐的易拉环,碳水饮料的气泡争先恐后地浮起来,发出“嗤—嗤—”的声音。西撒坐在驾驶座上,把护目镜推到了脑袋顶上,金发末梢上都是硝烟的黑色痕迹,乔瑟夫把冰可乐贴在意大利人的脸颊上,不出意外地听到对方mamamia的抱怨声。 金发的男人掀起眼皮,他咬着发带的另一头重新扎好了它。“为什么要甩开布加拉提?”承太郎的通讯并没有避开西撒的意思,意大利人重新开始整理自己在枪战中被搅得一团乱麻的思路,他拍开乔瑟夫作乱的手,“怀疑他们提前泄露了路线?” “嗯哼。”乔瑟夫叠着双臂趴在窗口,冲西撒扬了扬眉毛,“我确实也很困惑。伏击的攻击点选择得太过精确了。布加拉提的保姆X5目标更大,火力配置更差,但是几乎没有人员伤亡。”西撒皱起眉毛,他凑过去安抚性地把掌心贴在对方的后颈,“换我我也会这么怀疑。”西撒轻轻放松了绷紧的颈项,金发挤进乔瑟夫的指缝,他不自觉地把指尖绕上枪把,拨弄着枪栓,有些犹豫地开口,“也许只是直觉。布加拉提看起来……”乔瑟夫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指尖绕过西撒的枪口,“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握住西撒拿枪的手腕,拇指磨蹭着对方的手腕内侧,“一旦确认叛变,只有处决。” 乔瑟夫过分严肃的脸孔西撒并不常见。 很多事情并不总是表面看到的那样,短短几天的遭遇足够让他学会这个道理,西撒默认般地轻轻点了点头。乔瑟夫得寸进尺地把他的手腕拉高,“忘了跟你说,小西撒。”意大利人仰起头认真地等待他的建设性意见,乔瑟夫在西撒困惑的眼神里低头吻了吻对方的脸颊,“你拿枪真的蛮性感的——啊啊啊,不要打我的脸啦!” 00 “三个要求。”乔瑟夫对西撒举起三根指头,“第一,车要够快。第二,空间够大。第三,不要惊动当地的警察。”西撒把他的三根手指头掰回去,“第一,这里没有什么像样的4S店。第二,你是个黑手党,居然怕警察。第三,你姓乔斯达,不应该一个电话就有人开着坦克来接我们吗?”乔瑟夫对他的说法摊了摊手——实际上大部分的家族成员现在都在快速朝着那不勒斯的本家汇集,而惊动警察则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更何况——他信心百倍地拍了拍西撒的肩膀,“去club之类的地方弄车,我真的很熟练。” 事实证明长期和生意伙伴出入高级场所的美国流氓根本就是很不熟练。 封闭的室内完全漏不进下午明媚的阳光,昏暗的室内光线下只能模糊地辨认出墙壁上大量的奇怪怪异的涂鸦,舞池里扭动着着的身躯层层叠叠,角落里拿着注射器的人吐出听不清的脏话。实在是想不到居然还要在这种地方重操旧业的西撒·A·齐贝林再一次咒骂起乔瑟夫的烂主意——棕色头发的美国流氓跟在离他两三步的地方紧紧攥着拳头,看上去就要跟纹着满身字母的大块头打起来了。西撒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嘿。”他几步挤过去把乔瑟夫挡在身后,息事宁人地眨了眨绿色的眼睛,“我在找你,JOJO。”他牵着乔瑟夫的手腕挨蹭着疯狂扭动的人群,眼睁睁地打着碟的DJ把脱掉了的上衣抛进人堆里,“你在干嘛,笨蛋。”乔瑟夫语气不善地说有人在看你的屁股,而且如果你不过来我就会把他揍进地板里。 西撒扯开椅子把乔瑟夫按上去,“可乐,加冰。”他把纸钞扔给乔瑟夫警告他自己去去就来。他瞥见隔壁桌上的女孩放在桌面上的路虎车钥匙——机车纹身,平底皮靴,防风镜——感谢上帝,西撒猜这一定是辆性能不错的改装车。“hey。”他弯下腰变戏法似地从女孩耳边拿出一颗水果糖,“你看起来需要补充一点糖分。”意大利人的脸蛋果真屡试不爽,“虽然你已经够甜了,美女。”看起来就辣的出奇的女孩一路推搡着西撒拥吻到了卫生间的门口。乔瑟夫咬牙切齿地跟在他们后面拼命地和西撒打着手势,他耐着性子在接吻的空隙里从女孩的黑发后面冲对方翻了个白眼。“嘿——稍等。”他从衬衣下面把女孩的手扯了出来,“我想我们——”不管不顾凑过来亲吻的女孩显然有点丧失绅士精神,“没事。”西撒的手指终于找准了机会伸进对方的衣兜里,指尖挂住了早早看好的车钥匙。他小心地把东西扔到地上,“——嗯?什么声音?”西撒赶忙捉住了女孩的指尖,按在自己的胸口,“是我心动的声音,女士。”他一脚把车钥匙踢给乔瑟夫,正忙着磨牙的男人接住钥匙冲他竖了个中指。 “你大概喝的有点多了,亲爱的,介意我们出去透个风吗?”花言巧语的意大利人掐着点赶到了地下停车场。“你磨磨蹭蹭地在干什么?”乔瑟夫捏着方向盘,恶狠狠地踩了一脚油门,西撒心情不错的吹了声口哨,“在为了你不惊动警察的完美偷车计划努力,兄弟。”他装模作样地把车窗摇下来,“你的醋味太重了,要散一下。” 00 月光从树缝之间照进来,摇曳的落下绵密的影子。 枪声和爆破声从仗助的耳膜中缓缓褪去,像是经历了一场太过真实的噩梦。 高中生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前挪,抱着露伴的腿把他往上颠了颠,“你别掉下去了啊。承太郎先生应该就在附近啦。”仗助担心地嘱咐他,“你吵死了。”岸边露伴非常不情不愿地收紧了搁在仗助肩膀上的胳膊。“你的发情期……还好吧?”他庆幸夜色谁也看不清自己的发烫的脸颊。仗助的声音带着比他更盛的羞赧,“没、没事了。” “仗助。”承太郎的声音传进耳返,“别动。我们过来。”承太郎肩披着一身的星月辰光朝着他们飞奔而来,他蓝色的眼睛里浮起清亮的月色,可靠地冲着后辈们伸出手去,“辛苦你们了。”花京院匆匆地跟在他身后,看到两个人影之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承太郎先生——!花京院前辈——!”仗助扯着嗓子喊道,硬是伸出酸软的胳膊用力挥舞起来。露伴挣扎着想要从他肩膀上下来,“放我下去,让前辈们看了要怎么说。”东方仗助锢紧了他的腿,嘟囔着拒绝,“才不要。” “露伴这是受伤了吗?严重吗?”被点了名字的后辈赶紧摆了摆手,窘迫之余拼命地想要扯开话题,“我没事的,旧伤而已。”露伴揪着仗助的衣领,“倒是仗助,他分化了。”承太郎和花京院的目光同时投向了东方仗助的脸,因为背着露伴所以完全没法办捂住前辈的嘴的仗助试图用挤眉弄眼表达自己的意思。 “啊?分化了?分化成了什么——?”花京院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俩,他非常困惑地张开嘴巴。“不对啊。我没闻到仗助的味道啊。”承太郎收回停留在红痕上的目光,了然地在帽子下面闭上了眼睛,这小子,倒意外地是个实干派啊。花京院眨了眨眼睛,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仗助啊!你不会分化成Beta了吧!” 大型犬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抖了抖。青筋暴起的岸边露伴用手肘勒紧了对方的喉咙,“东-方-仗-助-!”他冷笑着收紧了小臂,“听到了吗?花京院前辈说你——没!有!味!道!啊!”头发散在脑后的东方仗助颤颤巍巍地仰着头,气若游丝,“露、露伴老师……其实我……”露伴用双手挤着他的脸颊把解释的话都塞回仗助的肚子里,绿色的眼睛里是山雨欲来的神色“学会算计老师了啊,臭小鬼。” 高中生用气声为自己辩驳,“因为我喜欢露伴嘛。”顶着前辈们的目光告白实在是太羞耻了——即使如此,也咬着牙说出来的高中生头顶冒烟,鼻尖发红。只有蓝色的眼睛温柔平静得像是映着月色的静湖,“是Alpha也好,是Beta也好,是什么都好。” “我就是喜欢露伴啊。”这家伙在说些什么呢——除了举双手投降以外再别无他法的岸边露伴丢脸地把脑袋埋在对方颈窝里。前辈们可还在看着呢,他想,要骂这个得意忘形的笨蛋两句才对。 “我也是。”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00 乔纳森·乔斯达潦草地睡在一张铁架上,伤口上的血已经凝固,教父陷入了因创痛而带来的高烧和昏迷——乔鲁诺拧干净了盆子里的水,安静地擦拭着父亲胳膊上的血迹,那双鲜血淋漓的手,也许应该在他年幼的时候,环抱他、牵着他。“父亲向迪亚波罗家族的所有人宣告了这件事情——我成为了这个家族新的话事人。”他知道乔纳森不可能听到,他轻柔地擦去教父伤口上黏糊糊的血块,“我想是我赢了。无论是和迪亚波罗的战争,还是和您的。”他用沾湿的棉签滋润教父干涸的双唇,“我没有——很快乐,godfather。”年轻人的悲伤只静静地凝结在绿色的眼球里。他动作沉稳,语气平淡,似乎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在他很小的时候,曾经无数次猜测过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子?是渔夫、是水手、是旅行家。他为自己父亲不在身边找尽了各种理由。伴随着Dio的咒骂,乔鲁诺想,他的父亲也许是小偷、是强盗、是罪犯,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与他血脉相通——那个人爱他不计较任何代价。乔鲁诺凝视着乔纳森的脸,“无论如何,我真的不希望你死,father。”他小声地说着,把滚烫的吻落在人事不知的父亲的手背。 迪奥·布兰多打开禁闭室的门,他的目光在乔纳森的指尖上停留了一下。“乔鲁诺,到你宣读的时间了。”他冷淡地等待着年轻人站起身来,碰地一声关上了铁门。乔鲁诺俯视着那些曾经的同僚——狼一样的凶光闪烁在某些人的眼睛里,像是下一秒就要撕碎乔鲁诺的脑袋。“事实上,你们所有人都收到了Boss的指令。”年轻人海洋的气味弥漫开去,是海底是深渊,是下潜2万米连阳光都无法到达的幽暗角落,“有对Boss的指令产生异议的——最好现在就站出来。否则,任何不执行指令的人,都将被视作家族的叛徒。”一些手已经伸进了抢套、另一些手则触碰到了扳机——与此同时,破空来而来子弹击中了他们的头部。迪奥站在乔斯达庄园的阁楼里看着这一切,他心情愉快地摸了摸发烫的抢管,“干得不错,乔鲁诺。” 鲜血甚至喷洒到了乔鲁诺的鞋尖。 话事人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这一切。 他头也不回地踏上了楼梯,将血和惨叫声留在身后。 “您看见我的吊坠了吗?”乔鲁诺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双绿眼睛简直就是逼问了。迪奥从身后把那只十字架放进乔鲁诺的掌心。乔鲁诺拧开旋钮——那里面果然空空如也。他的脸色发青,五脏六腑在他身体里打个结,血统统涌进脑袋。乔鲁诺的大脑拒绝处理这一切信息,所有的逻辑断裂在他失去规律的心跳里,“您做了什么?”他攥紧了迪奥的指尖,模样像是六岁那一年被迪奥扔掉了玩具的孩子,“您做了什么啊——”迪奥用手撑着下巴,他把乔鲁诺落在额前的金发顺到了耳后,“你能想象到的所有事情。”他就像六岁那一年撕碎乔鲁诺的毛绒玩具、扔掉他的小汽车一样诚实地回答了对方。 乔鲁诺甚至发不出声音。 ——布加拉提。那是他曾视作归处一般的存在。 “布加拉提忠于乔斯达家族。”迪奥甚至可以说是怜爱地用手指蹭过乔鲁诺的下巴。乔鲁诺的肩膀在颤抖,他后退了两步,鞋跟撞到了桌子,几乎要踉跄地跌倒。布加拉提——迪奥的表情已经给了他所有的提示,他的父亲那么从容、那么愉快,迪奥才是那个耍弄着玻璃珠子的上帝小孩。乔鲁诺滑坐下去,迪奥伸手拉住了他,他冷静扶着男孩的胳膊,”你总有一天会做这些事情,乔鲁诺。”他的手指顺着乔鲁诺散乱的金发梳下去,“早或者晚。” “别让我失望,乔鲁诺。” “我不想——布加拉提死。”吐出那个字的恐惧遏住了他的咽喉,乔鲁诺猛地推开他的父亲,他甚至没有一台可供与布加拉提联络的设备。乔鲁诺的手腕发着抖,他抽出手机划亮了屏幕。迪奥任由他颤抖着手指反复地拨通号码——“这里的信号被屏蔽了。除了指令室和通讯器其他的波长根本无法传递出去。” 六岁那一年乔鲁诺的玩具熊被撕碎了——他并没有哭,他再也没有碰过毛绒玩具。他盯着迪奥暗红色的眼睛,觉得熟悉又陌生。乔鲁诺露出了被没收玩具熊也未曾露出的表情,他用额头贴着迪奥的小臂,“拜托您了。”让我做点什么吧,他仰起头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任何水汽。迪奥应允了他的请求。 “你不可能救得了布加拉提,承太郎绝对不会放过他。如果我是你,我会祈祷他在死之前多拉几个乔斯达家的人下水。”迪奥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在乔鲁诺面前,示意他编辑内容。“我记得你和盖多家的那个小野种关系不错。”他眯起眼睛看着乔鲁诺的冷汗从下巴尖啪嗒滴落到屏幕,“但是我提醒你,乔鲁诺。”他尖尖的指甲在桌子上划出尖锐的声音,“你救不了他,而且——下不为例。” 00 “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够组织起两次伏击的装备和人员,必然是掌握了我们的情报和信息。” “基本可以确定袭击我们的和当时狙击车队的是同一批人。” “但是我和承太郎的路线上没有遇到敌人。” “有人泄露了行进的路线。” 他在几分钟之前跟乔瑟夫发送了通讯——已确认背叛者,布加拉提小队。哪怕不是布加拉提本人,也必然是他们小队里的某个或某些人。乔纳森未卜的生死、艾琳娜的戒指、失去生命的部下、受伤的家人,换做乔瑟夫或者东方仗助来决定,承太郎也确信他们将毫不犹豫。美好的童话故事早早已经合上了封底,在这个残酷世界上活下去的方式并不多——有些代价他们无法承受。隐约有公路的形状出现在视线里,月色流淌在无人的道路上,在无边无际的静默的夜色中,承太郎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他的追随者们跟在身后,无一例外地目视着前方。 第12章 拾贰 本章乔西/承花 Bgm-I Ain’t the one(Spoon)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 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 你是我的军旗 00 Venafro是典型的意大利南部小城,街道狭窄而密集,大多数砖石制的建筑并不高大,彼此依偎在偶然耸起的高楼的月影里。长街上静悄悄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速食店的灯牌投射下暖橘色或是白色的亮光。 霓虹色掠过西撒的脸颊,乔瑟夫侧过脑袋看见他靠在座椅上疲倦地半合着眼睛,下意识地重复着拆枪组枪的动作,“你跟花京院学的?”乔瑟夫腾出一只手炫耀似地单手拎过西撒掌心的手枪,沙漠之鹰的枪把上刻着漂亮的花体字,“喏。”乔瑟夫单手卸了弹夹又迅速顶了回去,“想学的话干嘛不找我,小西撒。”他伸手包住了西撒的手指,意大利人的指尖泛着凉意,“神枪手乔瑟夫——我可是百发百中的喔。”虽然大部分都是打靶成绩——但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 “你好吵啊,JOJO。”金发的男人把模糊的尾音咽进喉咙里,眼皮打架地吐出听不清的抱怨。“到了喊我。”他的脑袋轻轻滑落到乔瑟夫的肩膀上,发梢贴着乔瑟夫的脖子。“诶?等——西撒。”有这么累的吗?精力旺盛的美国人目光向下,从他颤动的浅金色的睫毛滑落到线条饱满唇线。他小声地嘟囔着,“等这件事结束了。”这句话在他的喉头反复咀嚼了太多次,极其艰难地从他嘴里冒出来,“我们能——” 西撒调整了一下姿势蹭了蹭他的肩膀,柔软的颊肉在乔瑟夫肩膀上烫红了一片,额前的金发从发带上散落下来。乔瑟夫眯起眼睛,“做个好梦啊,小西撒。”他截断了自己的话尾,侧过脸吻了吻对方乱糟糟的发顶。通讯器亮起刺眼的光芒——乔瑟夫眼疾手快地切换到了蓝牙,“西撒在休息。”他低声提醒承太郎。后辈的声音并未迟滞分毫,“我们已经到达Venafro北部,布加拉提小队正在Venafro西北入口侧待命。你们先带车过来跟我们汇合。”承太郎单刀直入地宣布,“花京院已经和阿布德尔取得联系。他们稍后就到。” “我们要在这里解决布加拉提小队。” 00 布加拉提注视着窗外——Venafro西北侧的入口人烟稀少,绵密的山林沉睡在天际的另一边,缥缈的月色铺满了烟尘四起的公路尽头。 纳兰迦已经后座上打起了瞌睡,福葛则低头清点着装备。阿帕基拧着眉毛解开了安全带,“那个小鬼有什么消息吗?”布加拉提摇了摇头,米斯达则好动地从驾驶座把身子探了过来,掏着后排塑料袋里的食物。“诶!”屏幕闪烁了一下,他把手机举到自己的面前,“怎么没见过这个号码啊?”他低头敲打着屏幕,“等等——!”闪现出还有10秒自动关机的提示,手机黑屏了——这是谁的啊?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乔鲁诺的名字,又好像并没有。米斯达困惑地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米斯达?” “啊啊啊没事。”等进那不勒斯再说吧,现在可是重要关头,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一点亮光落进他的眼睛,米斯达抬起头看向窗外。 飞扬的尘土在夜色里掀起浑浊的浪。 黑色的车队缄默地自远处驶来,月光从车顶滑落出莹白色的光晕。发动机的轰鸣声逐渐清晰,不断汇集的车辆聚拢在他们的周围,平旷的土地上尘土铸就起竞技场新的围栏。高瓦数的车灯照得极为晃眼,那让布加拉提想起捕食猎物的狼群的眼睛。 通讯器的屏幕一片黑暗。 这不对。 非常不对。 ,“——怎么回事?”布加拉提按住米斯达想要推开车门的手,对他摇了摇头。通讯器的屏幕闪烁起来——阿帕基皱着眉头点了连接。“布加拉提小队。”空条承太郎的声音清晰,强烈的威压感让布加拉提回忆起青年在罗马时帽檐下面高傲的双眼。“我们在Pedcassetoli路段遇到了伏击。”手无寸铁的角斗士被推向斗兽场的中央,死亡的恐惧仿佛触手可及,“但你们是伤亡最小的。”狼群从从喉咙里抑出低吼,锋利的指爪撕碎了空气。 “我给过你机会。” “但很遗憾——第二次又遇到了同一批人的伏击。”布加拉提几乎可以想象出青年的模样和口吻,承太郎蓝色的眼睛里焚烧着暗火,第二次机会就是最后的机会。“现在——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笼子前的锁已落下,群狼嘶吼着扑向他的猎物。 一滴泛白的月色滴落在布加拉提的瞳孔。 乔鲁诺·乔巴拿。 布加拉提从记忆中搜寻年轻人的影子。愤怒与失望让他发出沉重的呼吸声,阿帕基咬牙切齿地碾碎了那个名字,米斯达则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乔鲁诺、乔鲁诺、乔鲁诺——他反复地连接着通讯,又一次次地在无人连接中挂断了。他被蒙蔽在平静的表象之后,海洋荡漾着的碧波之下是不见底的万丈深渊——绝望的恐惧扼住了布加拉提的咽喉。 “我无法解释。” “是乔鲁诺背叛了。我把你们的位置共享给了他。”他喉咙干涩,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于事无补——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露出刺眼的锋芒,他的手指在通讯器上猛地收紧了,“如果让我们活下去,我会证明小队的清白。” “你的机会已经用完了,布加拉提。” 不要妄想着不负担任何代价地离开这里。 承太郎切断了自己的频道,他的耐心所剩无几。他抬了抬手,高举的枪口森冷而密集地对准了X5的车身,他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留下一个人用来吐出乔鲁诺的信息就够了。“你说你是清白的。”花京院的声音清晰又缓慢,“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们在这里解决你们所有人。第二,处决除你之外的其他所有人。只留你和我们一起回巢——和乔鲁诺·乔巴拿对质。” 空气凝固在小队的四周——他们在绝望的沉默中面面相觑。 布加拉提环视着队伍中的年轻人们,他绝不可能让他的部下们赴死——独自苟活是对荣耀的背弃。他最终把目光停留在阿帕基的的脸上,他用阿帕基的手机拨通自己的电话,“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他伸手抽走了阿帕基的配枪,“布加拉提!”布加拉提掰开纳兰迦扯住他西装衣角的手指,在推开车门之前回过头来安抚地弯了弯唇角,“我会活着带你们离开的。” 他推开车门。 枪口集体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月光穿过他的额发在眼睛里形成锋利的一弯。 “第二种。” 布加拉提昂起下巴,“不是为了我自己的命。”他高举起自己的双手,“而是为了处决乔鲁诺·乔巴拿这个叛徒。”他朝着车队的方向走近了几步,目光来回逡巡,最终停留在那辆被改造的路虎上,意大利人的金发反射出微弱的光线,布加拉提将枪套里的配枪扔到地上,掉落的子弹发出丁里咣当的声音,他将那把柯尔特一脚踢开。“为表诚意。”又把闪着亮光的手机踢到路虎副驾驶侧的窗口下面稍远的位置。 “我刚刚已经连接了他的通讯。” “你们可以直接跟他对质。” 布加拉提眯起眼睛——那是个乔瑟夫伸手很难够到的位置,西撒伸出的手指缓缓地绷直了指尖。布加拉提在身后比个射击的手势。X5里猛然传来了一声爆裂的枪响——阿帕基的手伸出了窗外,精准地击碎了路虎驾驶座上乔瑟夫那一侧的窗玻璃。 子弹瞬间洞穿阿帕基的手掌。 多枚金属剐蹭掉他的血肉钉进他的白骨,前警员发出痛苦而沙哑的声音。 几乎在同一时间,当枪声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力——布加拉提踩住了西撒的手腕,洞破的窗口喷射出的碎玻璃刮伤了乔瑟夫的脸颊,他下意识地闭起眼睛用小臂挡住了自己的脑袋。布加拉提碾紧了西撒的手掌,猛然发力地将他整个人都拖出了车辆,在对方奋力挣扎中布加拉提用别在后颈的配枪抵住了西撒的太阳穴。血从乔瑟夫的小臂缓缓滴落,爆裂声引发了耳鸣,他睁开眼只能看见西撒蹬踹着的脚踝。“西撒!”乔瑟夫咆哮着伸手想要捉住他的裤脚,而那片白色的布料轻巧地从他指尖滑落。 布加拉提躲进西撒的背后,只从对方的颈侧露出一点发丝。他的经验让他死里逃生。 “也许我们现在可以谈谈了。” “不好意思,刚刚说错了答案。”布加拉提挟持着西撒朝X5缓慢地移动着,小心地保证自己的要害部位不被暴露,“我选第三种。”他背靠着X5的车门,扼住西撒的脖子,勒紧对方的腰,“现在——放我们走,我们会在高速路的下一个闸口放他下去。” 00 冷汗淌进他的眼睛,但乔瑟夫纹丝不动。 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黏腻湿滑的汗液让他几乎感觉不到扳机的位置。承太郎接通了他的频道,“决定权在你。”花京院仍保持着射击的姿态,他的枪口缓缓反复寻找着位置,最终停在西撒的咽喉,只能通过打穿西撒才能伤到布加拉提。 “停止射击。” “随时准备。” 乔瑟夫的枪口移动到西撒的锁骨,那是整个人体最薄的部分,如果顺利的话,子弹将穿过西撒的身体钉进布加拉提的左眼。他掌心渗出汗液,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不可控,像是隔着一层玻璃。 西撒离他不过几米的距离,双美丽的绿眼睛藏在散乱的金发下面,眼下被玻璃碎片伤到的地方渗出血来。乔瑟夫干涸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响——不久之前他还握着西撒的指尖,脖子上残留着对方脸颊的余温。 有句话他还没说。 求婚他等了三年。 他还没标记西撒。 所有的声音像潮水一样远去了。在寂静中乔瑟夫眩晕地看着西撒的脸,手指始终动弹不得。 金发的齐贝林艰难地抬起眼睛回望乔瑟夫。他的人生从遇见对方开始地覆天翻,他拥有过最好的,也经历过最坏的,他原本不该卷进这光怪陆离的权力游戏里。可是爱情总是身不由己,西撒想,他的心拖拽着他的脚步踉踉跄跄地来到乔瑟夫身边。甜蜜与痛苦都凝结成心口的热血。 森冷的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西撒从未如此真实的感到死亡的阴影悬浮于头顶。他想起最初相遇时候那个不肯说出姓氏的美国人。 ——我是真的不喜欢黑手党。 ——但我爱你。 他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西撒不想也不愿意成为对方失败的那个变数。他几乎是吼叫出声了——“你开枪啊!”但乔瑟夫在西撒眼角那一滴血坠落到地面之前放下了枪,他抬起手比出放行的手势。乔瑟夫明白这不是打靶练习,他从不该用天真的想象去揣度这个世界的规则。他以为他能保护西撒,但他自己都是被保护的那个。乔瑟夫不能失去西撒——尽管他已经失去过了。 爱是什么?是想要触碰又收回的手。 “你走吧。” 布加拉提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阿帕基打开了车门,他一脚踩了上了底盘,身位略略比西撒高出了一截,他仍躲在对方脆弱的脖颈背后。静静地等待着面前的车队缓缓拉开一个缺口,米斯达拧动了车钥匙,发动机发出轻微的点火声——除了现在,西撒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如果不是抵在太阳穴上的手枪,这倒是像极了他在巷斗中常常遇到的状况。西撒猛地矮下身,蹲起的刹那用脑袋撞到了布加拉提的下巴,他短暂地从对方的桎梏中获得了自由。布加拉提的胳膊一瞬间重新架住了他,但是那一秒的空隙已经足够了,花京院的子弹射穿了布加拉提的眉心。布加拉提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尽管他的角度偏离了原定的轨道,仍从西撒脑后的地方斜穿过他右侧的头骨。 血从伤口喷射而出。 “西————撒————!” 西撒失焦的绿眼睛缓缓迎向乔瑟夫的方向。他脱力地倒在地上,血从那个窟窿里不断渗出来,把金色的发端染得尽是污脏。乔瑟夫跌跌撞撞地冲过去,跪倒在对方的身侧,他握着西撒失温的手指,手足无措地试图堵住那个流血的弹孔,他的嚎哭被掩盖在枪林弹雨的轰鸣声里,痛楚彻底搅碎了他的心脏。 00 密集的子弹倾泻而出,传出打进血肉中的闷响。 布加拉提倒下了,他的模糊的视线里纳兰迦推开福葛孩子似地想要抱住他——快、逃啊。他根本发不出声音,紧接着纳兰迦的血弄湿了他的衣服。有人打碎了窗户——月光下的血是黑色的。阿帕基和福葛也倒下了。米斯达嘶吼着踩下了油门——布加拉提的指尖停止了抖动,他没有闭上的眼睛望着米斯达的背影。 如果。见到了乔鲁诺。 请问他。为什么。 ——“布加拉提小队。” ——“除米斯达外,全部确认死亡。” 乔鲁诺坐在指令室里,红色的死亡讯息在他的眼睛里汇成如血的一谭。他沉默地佝偻下去,牙齿咬住了膝盖上的布料,直到无法压抑的呜咽声从他嘴里漏出来。乔鲁诺的手指在裤腿上攥紧了,他把自己整个包裹进自己的阴影里。 “乔鲁诺。” 迪奥握住了他的肩膀,乔鲁诺用力挥开他的手。“不。”他喃喃地从想从椅子上下去,酸软的膝盖支撑不了自己的重量,踉跄着跪倒在地。迪奥俯视着他,他伸手揪住了乔鲁诺的领子,一把将年轻人擂在了控制台上。被摩擦的旋钮发出刺耳的报错声,“看着我,乔鲁诺。” 泪水从乔鲁诺的下巴上砸下去。 “你不是想成为godfather吗?”迪奥把他撑在控制台上,指着那把插在指令台上的密钥。“你以为人人都能戴的上那把钥匙吗?”他凑近了乔鲁诺的鼻尖,“不是的!”乔鲁诺从他的眼睛里读出失望,“只有站在这个家族权力顶峰的人才配。”迪奥攥紧了他的领口,“人人都不择手段。”乔鲁诺窒息一样地呼着气,迪奥放松了手指,让乔鲁诺的脚尖触碰到地面,“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乔鲁诺。”他托住儿子的后颈,他厌恶眼泪和软弱,“我们,他们,任何人。没有人无辜。”乔鲁诺梗着脖子摇了摇头,他的手贴在迪奥的掌心,“有些人,我没办法把他们当做算计的筹码。” “比如布加拉提。” “比如您。” “你是想当警察?还是想当议员?——黑帮有黑帮的规矩。”迪奥暗红色的眼睛燃烧着,他把十字架的项链戴上乔鲁诺的脖颈,按着对方的后脑勺抵住了男孩的额头。“如果想成为godfather。” “你只能往前走,就像我一样。” 第13章 拾叁 本章乔迪/乔西/承花 Bgm-say something 你没有如期归来 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 00 风从漏了一隙的窗口卷起米色的窗帘,日光干燥地攀爬上西撒的手背,点滴的液体顺着透明管道没入他的身体。环绕在他周身的仪器跳转着数字——乔斯达的医疗队伍在短时间内妥善安排了开颅手术,去除死亡组织并清除该区域以缓解即将到来的脑肿胀,西撒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意大利人漂亮的金发被剃了个干净,脑袋软绵绵地陷在纯白色的枕头里——乔瑟夫紧握着西撒的右手,他将额头贴在男人的手背上感受那片体温。“西撒。”他不断小声地呢喃着爱人的名字,“知道你累了。”乔瑟夫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甚至没意识到泪水扑棱棱地从他眼角滑落,“睡够了就起来,好不好?” ——“求你了。” 花京院在走廊上结束了和医疗队的简短交谈,他扣了扣门,在获得应允之后走了进来。“乔瑟夫先生。承太郎让我过来看看情况。”花京院看着乔瑟夫和西撒交握的手,西撒的指尖软软地垂着。他不忍地低头去翻看手上的病例记录,像是怕吵醒谁一样放低了声音。“是穿通伤。”很幸运地,那一枪没有损伤西撒的脑干,他的自主呼吸和心跳都保持正常。“开颅手术十分成功——医疗队的建议是尽快把西撒前辈送往具有高压氧舱条件的医院,否则可能会导致感染伤”,他顿了一下,还是如实告诉了对方,“或是植物人。” 乔瑟夫沉默地握着西撒的手掌,目光一寸寸地从他的手腕滑到手肘上的擦伤,他指尖颤抖着抚摸着那一块发红的皮肤。花京院看着他的侧脸,乔瑟夫一夜未眠,脸色疲倦又青黑,胡茬从下巴上冒出来,摇摇欲坠地把脸埋在西撒的掌心。 “承太郎已经安排阿布德尔带队送西撒前辈返‘巢’接受治疗。请您放心。” “我送他去。” 乔瑟夫摩挲着西撒的指尖。 花京院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知道为什么承太郎让他来,而不是仗助——也许这太过残忍,但他还是开口了。“乔瑟夫先生。您姓乔斯达——家族战争无法等待您的归队。我想您知道的,每一个背负着乔斯达姓氏的人,都不可能缺席这场战争。”乔瑟夫抬起他埋在西撒掌心的脸,他似乎因为花京院的话恍惚了一秒,他的目光无焦点地落在对面街道上嬉闹的孩子们身上,小声地重复道,“我说——我送他去。” 花京院拧起眉毛,“中途退出是备选人的失格,乔瑟夫先生。”他可以想象乔瑟夫的处境,却不得不尽职尽责地提醒对方,花京院垂下眼睛,把深沉的叹息咽回喉咙里。乔瑟夫回忆起手指因为汗液从扳机上滑落的触感,他自嘲地动了动唇角。 “我昨天开不了枪的时候,就已经失格了。” 那一刹那的决断如此清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好像很陌生的样子。乔瑟夫想,也许不是他把西撒裹挟进自己的人生,而他也被裹挟进西撒的人生里,他们被染上彼此的颜色,被伤害也被救赎。“我想明白了。”乔瑟夫的语气平静,日光静静地铺洒在地板上,窗帘卷起温柔的弧度,好像又是一个明媚而平凡的早上,“我不会再回来了。” 不是他在保护西撒。一直以来,西撒都在保护他,竭尽全力地,义无反顾地——世界上没有幸运到两全的好事。不必让西撒在他的身边哪里也不去,他可以守在西撒的身边哪里也不去。如果老天给他第二次机会,人生的试卷上他只会填写爱人的姓名。 他还是乔瑟夫,却不必再是乔斯达了。 权力、地位、金钱、姓氏——又有什么抵得上爱人指尖的那片体温。 花京院花了一些时间去消化他的决定,珊瑚色头发的青年试图从乔瑟夫身上找寻到一些冲动的神色,但他失败了。“这会——非常困难。你的生活——”乔瑟夫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是的,也许脱离家族以后我会一无所有。”对面街上嬉闹的小孩子们发出笑语,乔瑟夫想象着他们背后每一个普通的家庭——当乔瑟夫打开自己简陋的出租公寓的大门,西撒会为他留一盏夜灯,他们在厨房里为晚饭而争论,在破旧的沙发上忘情拥抱。他们的婚礼除了西撒的妹妹们将无人出席,他再也没有昂贵漂亮的钻戒,乔瑟夫以后只有这颗毫无保留的真心。 “但是我已经决定了。” “承太郎会很失望的。” 花京院沉默良久,他的心情微妙而复杂。 乔瑟夫抬起头,这个在商场中战绩非凡的男人用一种年长者的姿态盯着花京院,声音笃定,“但你不会。你会帮我们的,对吗?”花京院的手指攥紧了衣角,他抿着嘴唇并未作答。“我的离开意味着承太郎会减少一个竞争对手。”乔瑟夫直截了当地戳破了花京院的心思,尽管他的语气并无冒犯,花京院仍为此而紧紧绷直了身体,“你甚至比承太郎更期待他坐上教父的那把椅子——你执着于承太郎的使命。” 为什么无论如何都要以Omega的身份进入承太郎的队伍?又为什么要对迪奥的身份穷追不舍?承太郎永远都可以把背后交给他,花京院是他长剑上最锋利的那点寒光,是他王座上最璀璨的那颗宝石。花京院是如此渴望着他的Boss站上权力的顶峰,没有人比承太郎更值得——他愿意为此奉献忠诚、智慧和生命。 他甚至不能否认乔瑟夫的话。 “我并不是在批判你,花京院。”乔瑟夫看着花京院无意识地攥紧了的拳头,“实际上,我同意你的看法——我希望最后是承太郎来宣布我的自由。”花京院攥紧的拳头缓缓地松开了,他严肃的眉眼终于放松了一些。花京院把私心裹进温柔体贴的心思里,孰轻孰重在他心里无比分明。 “活在世上,谁能没有私心呢?”乔瑟夫倾下身,指腹贴着西撒浅紫色的胎记上,他微微扯动西撒的皮肤,让他露出睡梦中的微笑。乔瑟夫终于感到久违的平静,他脱掉泥淖里的满身黑暗,赤身裸体地拥抱阳光。 “这东西是你的了。”他把装着军火库密钥的匣子放在花京院的手心,“生意上的事你可以去找lisalisa,我会一并交代给她。”除了这颗心他什么也带不走,乔瑟夫想起年幼的承太郎——咬着牙用小手抱住沉重的手枪,不同于乔瑟夫,他从不出现在打靶场,承太郎的童年是在枪林弹雨里成长起来的。这个可靠的、强大的男人会带着乔斯达家族走下去。 “我明白了。” 花京院冲他点了点头,日光温柔地绽在他浅紫色的眼睛里。对面街边的孩子们的嬉闹声如此遥远不可及,那永远不会是他的生活。花京院早早为自己做下了决定,追随着承太郎的脚步,从此不必再看路边风景只顾风雨兼程地前行。“我会安排好所有的转院事宜,也会说服承太郎放行。”花京院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摩挲了很久的纸条,那是一串潦草的坐标,就在威内托,是一家儿童福利院的地址“请务必前往一趟,就当是临别的礼物。” 花京院转身朝着门外走去,拧动门把手的前一刻回过头来——乔瑟夫低头吻上西撒的手腕,浅白的日光舔舐着他的额头,他紧闭双眼宛如虔诚的教徒。 “请一定要幸福啊,乔瑟夫先生。” 00 米斯达趴伏在仓库的地面上,他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露伴和仗助一左一右地举着枪站在他旁边,而承太郎坐在他面前的那把椅子上。在X5突破围堵后不久,追击者一枪打爆了他的右后轮胎,高速前进的汽车划开火星四溅的右弧,紧接着子弹打燃了油箱,米斯达被爆炸的热浪掀翻在路旁。 “乔鲁诺是我们的朋友。”米斯达被露伴的枪口压向地面,他拔高了嗓子解释着,“如果他那么做了也一定是因为迫不得已——也许迪亚波罗发现了乔鲁诺的身份,威胁了他。”露伴拉动了枪栓,“我提醒你,最好不要再说废话了。”“承太郎先生。”米斯达努力地挣动着,他的手机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屏幕上已经全是裂纹——米斯达终于想起那条未知号码的短信。乔鲁诺!是乔鲁诺!虽然只是一晃眼,求生的意志让他脱口而出。 “乔鲁诺!是乔鲁诺提前给我发了信息——他一定是在提醒我们。”露伴的枪口离他的脑袋更近了一步。仗助把没电的手机插上电,皱着眉翻出了那条短信,“米斯达,我是乔鲁诺,迪亚波罗已识破我的身份,位置暴露。提醒布加拉提,快走!快走!快走!”时间点正好在午夜以前。 米斯达想念乔鲁诺还在小队的时候,他们彼此信赖、亲密无间。鲁诺救过他们的命,这个奇迹一样的年轻人远比他单薄的身躯看起来有力量的多。“乔鲁诺不会背叛我们的。”米斯达小声地说,爆炸发生的那一刻他被掀翻在地的时候,一个硬物被砸在他的手边——那是布加拉提的一枚拉锁。他把Boss的拉锁摁进手心,高温灼伤了他的皮肤,在绝望的混沌中生的意志重新在他的体内燃烧起来。 乔鲁诺说过——所谓觉悟,不是抱定牺牲的决心,而是在黑暗的荒野中,辟出前进的道路! “让我——活下去,我一定会找到乔鲁诺,当面谈谈。” “你最好是。” 承太郎俯视着他。 如果这个小鬼能够让乔鲁诺·乔巴拿现身,也许他真的有继续活下去的价值。承太郎并不打算“谈谈”,他有的是办法让那个金发的骗子说出实话。承太郎的拇指蹭过手机破碎的屏幕停在乔鲁诺的名字上,海洋的咸腥的味道重新浮现在鼻端。花京院打来电话,“情况怎么样?”承太郎问他,仗助一脸担心地望过来。 “有好有坏。”花京院回答他。“别太惊讶。” 00 乔瑟夫带走了艾琳娜的戒指。 他在承太郎不赞同的目光中长久地拥抱对方,他的兄弟已经如此高大——不必再牵着他的手才能蹒跚前行。他是个再也无法归家的旅人,只好把家人的轮廓一一牢记。“老东西。”承太郎在帽沿下的眼睛垂下来,他的手臂上抬终于回抱了自己的血亲,“我会祝福你的。”乔瑟夫拍拍他的后脑勺,和他额头抵着额头——承太郎没有挣开他的手,“你会来宣布我的自由的,Boss。” 仗助踌躇着,他在乔瑟夫的怀里故作大度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乔瑟夫把那个早就准备好的星星状的胸针别在仗助的胸口,“乔纳森说是等你到意大利要送你的。”他摸了摸仗助的头发,万年在乎自己发型的高中生被钉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乔瑟夫先生。”年轻人重重地拥抱了乔瑟夫,把脑袋贴在他的脖子上,打湿了一小片乔瑟夫的衣领。 “无论你在哪里。” “请幸福。” 我的心将永远为你祝福。 “别送了。” 乔瑟夫转过身,他抬起手臂挥了挥,转过头看了最后一眼。最终还是迈开腿奔跑着,迎着阳光去到了大敞着门的医疗车上——他们渐行渐远,汇入人流,汇入车流,汇入大千世界的碌碌众生。 也许未来他们还会再遇到。 那时候,希望那个棕色头发的男人身边有个漂亮的意大利人,他们身体挨蹭着,手牵着手,信步走在威尼斯临水的街道上,那里处处都是和他们一样热恋的情人,叹息桥的落日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水面。如果你离的够近,也许能听到十指紧扣的恋人们玩笑时的低语。 “我们可是第一次见面呢——可不要上手喔,你这家伙。” “好好好。还真是爱演——那个,我叫西撒,欢迎来到意大利……” “我可是第一次来这里喔。还有,我叫乔瑟夫。” 00 “主啊,你曾降生马槽,降世为人子三十年。因此你深知道,我们仍会软弱,有时,甚至会跌倒。主啊,求你用你牧人慈爱的杖,亲手扶持我们,领我们向前行。” 乔鲁诺深深地垂下头,他交合的双手握住了乔纳森的手掌,他的下巴抵在指关节,露出金色发尾下面洁白的皮肤,他虔诚地继续着祷告,“我们虽不知道明天的道路,但我们深知,你管着明天,你牵我手。” 乔鲁诺的祷告结束了,却仍保持着受难的姿态——他抿着嘴唇。年轻人用手心感受血亲发热的皮肤,他垂下眼睛疲倦又狼狈地开口,“布加拉提死了,father。”他的心脏搅在一起,涌出破碎的血肉,“而父亲提醒我不要忘记过去。”他想起迪奥痛苦的发情期,破碎的尊严,切除的腺体,迪奥从不落泪,那些伤害他的被他咽进喉咙从心脏里长出有毒的尖刺,“那很难忘。”迪奥庇护他,提供他生存所需要的一切。迪奥教导他,手把着手领着他前进的方向。他们是同一艘船上的人,在一把刀尖上共舞。 “我没有,忘记过去。可是以后呢?”他的声音里藏着茫然,年轻的话事人暂时地脱落了自己坚硬强悍的外壳,“布加拉提的死让我很难过。”乔鲁诺想,已经有太多人牺牲了,太多人。“父亲的失望也让我很难过。”乔鲁诺保持着那个忏悔的姿态,用额头触碰教父的手背,“我该怎么做。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他耳边响起嘶哑又虚弱的声音。 乔鲁诺睁大了双眼。“这……不是你的错,我的孩子。”乔鲁诺几乎算是慌乱地松开了乔纳森的手,他不知道乔纳森还有意识。年长者缓慢而慈爱地用手摸了摸乔鲁诺的金发,“这都是因为……我们过去犯下的错……咳…我才是,罪人。”他怜悯的目光落在乔鲁诺垂着头的后颈上,盖在玫红色的外套下面,隐约可以看到星星胎记的轮廓。 “是我……”辜负了你的父亲。乔鲁诺慌乱地站起身来打断了乔纳森的话,他只看了一眼乔纳森的蓝眼睛。两双相似的眼睛撞在一起,乔鲁诺后退了几步逃跑一样地拉开了门冲了出去。迪奥抱着胳膊看他离开的背影,他从走廊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缓慢地踱进门内,难得什么话也没有说,任由寂静的空气蔓延在他们中间。 迪奥看着乔纳森,乔纳森也看着他。 第14章 拾肆 本章承花/乔迪/仗露 Bgm-glad you come 无论我将肩承怎样的责罚 我是我命运的主宰 我是我灵魂的统帅 00 临近海岸的栈道上即使时近黄昏仍逗留着许多旅客,日光倾洒在海面上,被揉碎成了极柔美瑰丽的色彩,绚烂的光线在低头的男人身上镀了一层金边,承太郎坐在靠着窗的位置上摆弄着通讯器,他已向所有赶往那不勒斯的家族成员共享了自己落脚的位置。花京院一下一下地摁着手里的打火机,暖橘色的火星在余辉里闪烁着,他俯下身,手肘撑在铺着亚麻色餐垫的桌子上,护着手里的火缓慢地点燃了承太郎咬在唇间的那支烟。 稀薄的白雾从青年的唇缝间吐出来,“我以为你想让我戒掉。”花京院从他烟盒里捏了一支出来,与承太郎共享那点猩红色的温度,他珊瑚色的发丝融在一片油彩般的色块里,手指细长,脖颈弯曲的角度仿佛将要出鞘的弯刀,“你没说错,但是我犯了烟瘾。” 承太郎在滤嘴上轻轻地合起了嘴唇。 从Venafro到那不勒斯的行程顺利的不可思议,以至于那个吵吵嚷嚷着的叫米斯达的小鬼蔫蔫地闭上了嘴巴——但到达主城区之后,所有人都发现这短短的几天之内,乔斯达家族的一切痕迹在这座滨水的城市里消失无踪。所有的巢、赌场、酒店都在这座城市里被无声无息地清除了。 迪亚波罗家族完完全全地接管了这座城市。 也许就在承太郎踏进这座城市的同时,他们抵达那不勒斯的消息就将到达迪亚波罗的手里。为避免暴露的风险,在联系支援的同时,所有人编队分组入住人员流动性较高的旅店。乔斯达家族曾经全权掌管这里的政治、经济与艺术,但如今他的继承者们不得不悄无声息地潜伏起来。 承太郎由着花京院燃起一支香烟。 Omega的脸在白雾里显得不甚真切——承太郎伸手抽走了花京院嘴里的那支烟,对方浅浅的齿印还留在滤嘴上,他用拇指按住了花京院的下唇,像是哄劝一般地把自己那根塞进花京院的嘴里,“我已经戒了。”花京院握住了他的手腕,微微摇晃着,“你看了太多次烟盒,承太郎。”花京院的指腹贴在承太郎的脉搏,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你在困扰什么?” 潮汐涌起又落下。这声音曾在他少年时代陪伴在他的枕边,今日听起来却像是风雨前暗流汹涌的序曲。栈道上有孩子拿着碎石向海面击打,碎石块瞬间就被海浪所吞没——如果你在海浪中想要击中你的猎物,那么你必须要预判对方的下一步的动作。 “我在思考迪亚波罗会怎么做。”承太郎回答道,“简单点说。” “我们现在非常不安全。” 00 室内的灯光极为昏暗。承太郎侧身躺在软和的被子里,只露出头顶额黑发,他的帽子横斜地放在床头,发出均匀平静的呼吸声——窗子缓缓地漏开一道缝隙,一只手紧紧地扣在窗框上,恩多尔轻巧地攀援上石台,瞄准器在夜色里破开猩红的光点。恩多尔平静地握紧了枪把,将它指向承太郎的后脑,“永别了。” 他扣动扳机,子弹从安装了消音器的枪管里破膛而出。 但想象中的惨叫声并没有传来。 瞬间明亮起的灯光刺痛了恩多尔的眼睛——那间消息中“仅仅只有空条承太郎的房间”里有四个人——花京院的枪口刹那之间对准了来袭者的额头,岸边露伴举着枪守在门边的电灯开关口,窗户的石台下正坐着的就是东方仗助,他伸出手去捉住了恩多尔的脚踝。而恩多尔的刺杀目标则静静地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卷曲的黑发垂在他的额前。 他的暗杀失败了。 花京院垂下了手臂,恩多尔的眉心绽开血花,他的身体被射击得沉重地向后仰倒,然后从三层的窗口坠下去,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报告情况。” 承太郎站起身来,他抽出了两把枪,将其中一把抛给了花京院。露伴猛地拉开门——黑暗的走廊上悄无声息,下一秒密集的子弹击穿了半开的门板,火力几乎横向贯穿了整个房间。“趴下!”承太郎按住了露伴的脑袋,双双趴伏在地板上,被射得歪斜了的桌面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三楼人数不明。” “对方在二楼有八个人,A组阵亡3人,B组重伤1人。” 承太郎把耳返固定好,“A组直接突围,B组原地等待接应” “仗助和露伴去支援。” 在短暂的火力攻击停止之后,露伴侧身滑出房门投射出的燃烧棒将走廊上的情况照的一清二楚,长廊上的门依次打开——身穿着防弹背心的袭击者涌向走廊。承太郎抬枪解决了他正对面露头的男人,用力将倾倒的木桌踢向露伴。岸边露伴蜷在掩体后面小心地移动着。花京院提供的精准火力支持让他得以挪向楼梯口。 二楼似乎已经有来袭者向三楼移动,露伴将沉重的木质家具朝左侧一推,接力向右翻滚避开直线射来的子弹。他借着拐角从阴影处向黑暗处移动的瞬间,爆头了几乎就要触碰他胳膊的敌人。将对方的尸体作为屏障,露伴闪身从走廊拐角处冲出来,他猛地跳上木雕的楼梯扶手,斜坐在扶手上迅速向下划动——他的手指连续扣动扳机,弹壳雨点一样地掉落。 东方仗助一把扯下了了窗帘,“二层交给我们。”他用窗帘系住了窗框,轻巧地纵身一跃,他依靠着摆荡的重力反复扫射着二楼的房间——破碎的玻璃飞溅开来,夹杂着敌人喷涌的献血。一脚蹬进二楼的客房,在满地的血肉中翻滚落地。 “用脏手碰我的鞋子。”仗助朝着抱住了自己脚的敌人脑袋补上了一枪,“真的很不great啊!” 三楼的走廊上响起密集的枪响,花京院很少握着双枪——但是蝗虫一样涌进战场的敌人数量让他有些烦躁。承太郎把大部分的子弹都留给了花京院,他自己被另一群人围堵在走廊的尽头。掉落的弹壳在花京院脚下形成小小的一摊,向来温和的青年露出肃杀而不耐的神色,他射击的姿势干脆利落,抬手的动作漂亮得仿佛一场火光里的独舞。纤细的手腕上凸出的腕骨轻轻抖动,又有一具新鲜的尸体倒在他的脚边。 “不要挡道。” 承太郎扔掉了手枪——还剩两个家伙。很公平的,对方也用光了所有的子弹。大量无名的尸体堆积在他们脚下,泰伦斯·达比与丹尼尔·达比绕着承太郎来回小心地走步,眼前这个身价极高的家伙绝对足够他们在迪亚波罗那里大捞一笔,他们至少有人数上的优势——泰伦斯叉开双腿奋力击出了朝着对方面颊的左拳,丹尼尔完美地配合地封锁了承太郎的退路,他朝着青年的侧腰踢出一脚——黑发的青年硬生生地在挥拳的轨迹上扼住了泰伦斯的手腕,他迅速向后弯下腰像是背后长着眼睛一样避开了丹尼尔的攻击。带着风声的一脚扫过泰伦斯的小腿,他从承太郎身侧砸向自己的兄弟。丹尼尔勉强躲避开他的身体,向后仰倒,用手抵住地面的同时向着承太郎的下巴再踢出一脚,承太郎向右偏头,手背打在他的脚踝处向外一别,失去平衡的男人倒了下去。青年的皮鞋碾上他的腹部,然后毫不留情地一脚踹晕了他。 但是不断有新的敌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花京院和承太郎背靠着背站在走廊的中心,花京院吐出灼烧般的呼吸。因为打斗中的小型爆炸而引发的局部坍塌导致整个三层都是烟雾——花京院呛咳出声,他突然放下枪,用手扇了扇鼻子,某个过于好辨认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你太慢了。” 他和承太郎都露出了笑容。 “波鲁纳雷夫。” 00 花京院正在给露伴处理擦伤,仗助眼巴巴地在一边盯着。波鲁纳雷夫把剩下的来袭者全部清点了一遍,挨个绑好了扔在在旅店的一楼大厅里。他们试图从这些人嘴里挖出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但这群被派来的杀手并没有吐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波鲁纳雷夫用扳手拔掉了其中一个人的牙齿,他在对方痛苦的惨叫中不怎么自在地擦了擦手,他不怎么喜欢这种活,“哟,嘴真硬。” “是吗?”承太郎从米斯达的手机上抬起眼睛,他把手机扔回到桌面上,发出碰的一声。承太郎的目光从俘虏们低垂着的脸上划过,一个接着一个,其中一个竭力躲闪着他的目光,甚至向后蜷缩了自己的身体。波鲁纳雷夫心领神会地拽紧了对方的绳子把他拖了出来——承太郎走到他面前,波因哥的视线只能看到对方已经擦干净血迹了的光亮的皮鞋。 “迪亚波罗家族的。” “把你知道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告诉我。” 波因哥咬紧了嘴唇,他的牙齿哆嗦着咬住了舌头但是无法用力。承太郎抬手打穿了波因哥右边那个人的脑袋,飞溅的血迹溅了波因哥一脸,他嗅到一股潮湿的腥臭,“每隔5分钟,说一条。”一枚弹壳掉落在承太郎的脚边。 “如果你不张嘴。” “就有人都会死。” 波因哥逞强着并未说话。五分钟时间到,承太郎如他所说地开了第二枪。波因哥颤抖着呆愣在原地,他哆嗦着肩膀,清楚地感到尿液侵透了裤子。“啊……”他的嘴张开又闭上,说出几个连不成词句的音节。承太郎开了第三枪。他的枪口点了点剩下的那个人,昂着下巴告诉对方,“你的机会不怎么多了。” 波因哥的裤管已经湿透了。他大张着嘴巴,努力地吸着气。 第四枪响了。 “我我、我我、我也是前不久才。”他紧张地咽着唾沫,“我、我也只前不久才来的。” “迪亚波罗家族、已经…换、换了新的话事人——是、是个新晋的年轻黑帮。”他的牙齿打着战,断断续续地交代着,“他宣布、这—这件事的当天,就把……反对他的人。都、都清除了。” “新的话事人?”承太郎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是谁?”波因哥迟滞地摇了摇头。“不、不知道名字。”承太郎的枪口在波因哥脸上画了个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只见、见过。一面。”波因哥回答道。“是个金头发的意大利人。”他拼命地回忆着,从记忆的只言片语中思索着,“我的Omega同伴说——他、他的味道很好记,像是…” “像是海。” “我我我、我真不知道太多……我以前是别的家族……” “好。” 承太郎截断了他的话尾,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椅子。波鲁纳雷夫把询问的眼神转向花京院,“怎么处理?”花京院把消毒酒精塞进仗助的手里,他拿过仗助的配枪抬手击穿了波因哥的脑袋。米斯达坐在大厅的一角看着他们处决俘虏,波因哥的话让他震惊地咬紧了牙齿。承太郎把他那个花了屏幕的手机扔回他面前,双手的手肘压在膝头,“听清楚了吗?”他用脚踩在那条短信上,“不是说乔鲁诺是你的朋友么?” “看样子——你的朋友用我们的消息换了个好位置啊。” 布加拉提的拉锁贴在米斯达的手心,波因哥的话让米斯达打了个冷颤。男孩子垂着头仿佛陷入了绝望的沉思,他挣扎地摇晃着脑袋,目光停留在被承太郎扔在他脚边的手机上——他无法不去相信乔鲁诺,他提醒过米斯达快点离开。男孩的声音嘶哑,“我还是相信乔鲁诺。” “我会去把他找出来当面谈谈的。” “不只你会。” 00 当剥落掉那些尖刻的、伤人的言语和难堪的沉默,乔纳森承认他仍然无法不去注意迪奥。他少年时在那不勒斯的雨夜里只一眼就看到了迪奥·布兰多,对方藏在褴褛衣衫下面的头发亮得像金子,长而卷翘的睫毛承不起兜瓢泼的雨水。乔纳森无法忍耐地从那把又大又沉的黑色伞柄下跑了出去,他急匆匆地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盖在迪奥的头顶——然后所有的纠葛从这一刻开始。 迪奥曾经陪伴乔纳森左右,牵系着他的亲情、友情和爱情。“蠢JOJO”迪奥总是那么嘲讽地说着,却又带着与众不同的一点亲昵。他亲手把乔纳森送上godfather的那张椅子——当父亲把那把象征着荣耀与权力的钥匙戴在乔纳森的脖子上的时刻,迪奥就站在他的身侧,手被他紧紧地攥在掌心。 乔纳森吃力地抬起头。 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乔纳森熟悉的任何情绪,像两团是被困在冰里的凄厉焰火——迪奥抱着胳膊站在门口,“有什么好看的?”他冷笑着把手指间的自动注射器扔在他和乔纳森之间的地板上,“我对你们愚蠢的对话没有兴趣。” “如果不是你还有用。乔鲁诺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会杀了你。” “想活命的话,就去捡起来。” 当迪奥转过转过身去的时候,那个狰狞的新鲜的手术伤口再次暴露在空气里,他沉闷地说完这句话,“等我得到本应该属于我的东西,我总会杀了你的。”可别误会,他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乔纳森艰难地撑起身体,死亡并不可怕——但他不能倒在这里。他挣扎着从床上摔下去,手肘磕在地板上发出声响。乔纳森拖着身体缓慢地,摇晃地朝着那管针剂膝行,持续得发热必须得消炎才行,他用指尖够着那个冰冷的东西,奋力把它攥在手里,他蜷缩着将药剂注射进静脉,发出低沉的痛呼。 他还有必须要拯救的人。 他的血亲,他的儿子,他旧日的爱人。 乔纳森绝不能倒在这里。 第15章 拾伍 本章茸米/乔迪/承花 Bgm-white Knuckle 黑雨滴一样的鸟群 从黄昏飞入黑夜 00 乔鲁诺梦见米斯达·盖多的脸。 他们又回到六七岁的年纪。“手——!”迪奥站在滩涂旁边的林地里,不耐地把散在脸侧的金发别到耳后,他的手从乔鲁诺酸软发痛的手腕上离开,“开枪。”后座力震得乔鲁诺向后微仰,子弹甚至没有擦到迪奥给他瞄的靶边。父亲生气的时候会抿起唇角,“再来一次。”迪奥的声音紧绷,他再一次重复演示射击动作,握着乔鲁诺的手掌把它调整到合适的高度,“开枪!” 米斯达抱着塑料的桶和铲子来到滩涂边上,他赤着脚踩在泥沙地里,满手都是泥巴,“乔鲁诺!”米斯达兴奋地冲着他们扬起胳膊,“要一起来玩吗?”米斯达的邀请让乔鲁诺失去了准心,他的子弹再一次偏离了路线。乔鲁诺看出迪奥的怒意,男人甚至不惜走到那团烂泥巴跟前警告米斯达,“我想你最好离乔鲁诺远一点,小盖多先生。”他眯起眼睛拿起米斯达的塑料铲子用力掷了出去,“到那儿去玩吧。” 米斯达咬着嘴唇站了起来,乔鲁诺抱着枪站在原地——迪奥背对着他,他悄悄地冲着米斯达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米斯达默契地咧开嘴冲他摇了摇拳头,然后迈开腿噔噔噔地跑去了滩涂的另一头。迪奥厌烦地用纸巾蹭干净自己的鞋子,“少和盖多家的小野种来往,乔鲁诺。” “这是我最后一次演示。” 迪奥把枪塞进乔鲁诺的掌心,“到你了。”单手举枪太沉重了。乔鲁诺已经连续一周不断地把时间用在装枪、射击、打靶上,他想吃点甜的,想去洗个澡,想躺下来睡个长长的午觉,他想和米斯达一起去附近滩涂里捉虫子或者把那个已经堆出了雏形的泥巴城堡给修缮一下。他不可避免地感觉到委屈——他准星再次失去了控制。 这彻底激怒了迪奥,“你在火并里活不过5秒钟,乔鲁诺。”迪奥嘲讽地眯起眼睛,“你以为godfather是小孩子玩扮演游戏时只动嘴皮子的国王吗?”男孩委屈地退开了两步——乔鲁诺不想听到godfather的宏伟目标了,那个梦想太遥远了。他现下只感到恍惚又疲惫,他的父亲比米斯达的父母加起来还要严厉的多。迪奥重新上了弹夹,他把枪塞回到乔鲁诺手里,“一发都不准射丢。” 乔鲁诺沉默地举起枪,他的肩膀到腕线都痛的厉害。“我想休息,父亲。”他告饶一般地小声说道,“我想去跟米斯达玩。我不想再为了成为……”迪奥的眼睛望过来,他的目光冷漠得厉害,拳头猛地收紧,“今天就到此为止。”拿过乔鲁诺手里的枪,迪奥瘦削的下颚绷成一线,“但别再让我听到这句话。”迪奥把剩下的子弹统统射进靶心,弹壳堆积他的脚下被猛地踢开。 “永远也别说这句话,乔鲁诺。” 00 乔鲁诺从睡梦中醒过来,窗外下起了小雨,打在玻璃上留下拖拽着的长长的水迹。他凝视这个夜色中的城市,似乎仍能从指尖接触到梦境的余温。 迪奥的下一个发情期到来的时候,乔鲁诺趁着他父亲忙着解决发情热的时间找到了米斯达。小男孩带着他翻上了家里的小船,他们划着桨去看海边废旧的灯塔,那夜里月色明亮如水,在平静的海面上泛起银白色的碎浪,星辰如此明晰,落下如同尘埃的光晕。白色的灯塔矗立在他们眼前,沉睡在芒芒的星空之下。 乔鲁诺躺在木舟的甲板上,呼吸着淡淡咸味的海风,他侧过头去寻找同伴的眼睛,不知为何把声音放得极轻缓。“我很高兴你能带我来,米斯达。” 男孩的手指缠绕在米斯达短短的头发上,米斯达很少见到他如此真心实意的笑容,他挠了挠脸颊翻过身坐在乔鲁诺的膝盖上,一巴掌拍上了对方的肩头,“以后有的是机会带你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道,“只要布兰多先生给你时间。”米斯达还是挺怕迪奥的。 小船靠上了岸边,米斯达握着乔鲁诺的手把他从船上拽了上来。“男子汉的冒险时间!”他笑嘻嘻地拉着乔鲁诺冲上了无人的灯塔,悬梯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男孩子们手拉着手向灯塔的高处奔跑而去,微风穿过他们的头发,撩起轻盈的衣角,像是怕打扰这无人造访的温柔梦境。 他们肩膀挨着肩膀,凝视星空下的海洋。“喂,乔鲁诺,你以后想干什么?”米斯达撞了一下乔鲁诺的肩膀,他热乎乎的呼吸打在男孩的鼻尖,“我老爸总是问我这个。”米斯达捧着脸看向天空,“我可是完全没有想好啊,顺其自然不就好了吗?” 乔鲁诺纵容地笑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深蓝色的海面上。他轻声地,仿佛祈愿般地说道,“我想——成为godfather。”这是父亲的,也是他的梦想。“哇呜——!!!”米斯达跳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这可太酷了!”他笑嘻嘻地点点头,“等你当了老大的那天,可别忘记我喔。” 他们胡乱地聊到深夜,要下悬梯的时候米斯达突发奇想问他,“如果长大了,你当了老大但找不到我的话,要怎么办?”乔鲁诺回过头来,他金色的发梢摇曳在月光里,一小块光斑点亮了他的鼻尖。那个笑容像是慢镜头一样地出现在米斯达的眼睛里,“那就到这里来。”他用手拉动灯塔顶楼的开关,灯光开始有序地闪动。“当灯塔的光这么亮起来的时候,那就是我来找你了,米斯达。”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之后灯塔里的闪光成为了贯穿他们童年的暗号。 乔鲁诺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还没有找到米斯达的消息——自从布加拉提小队死亡的消息传来之后,他始终在寻找米斯达的踪影。在父亲忙着对付乔斯达的时候,分神的行为并不合适,但他疲倦的神经渐渐无法负荷过载的信息。乔鲁诺觉得自己被撕成了两半——他不该去见乔纳森,但是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无法阻止他的脚步。 即便乔鲁诺仍旧怀抱着微薄的希冀,他也早早明白所有人都无法避免在这场注定你死我亡的战争中受伤。 他原本打定注意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直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和父亲承诺绝不再靠近教父一步,迪奥恢复了他部分的通讯。那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号码。乔鲁诺捧着杯子的手指微微发紧,“已到那不勒斯。明天晚上8点,老地方见,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倾倒的热水弄湿了他的手掌,乔鲁诺甚至好几次划不开屏幕。 至少米斯达还活着——他抱着那条信息在细碎的雨声里陷入安稳的睡眠。 00 乔鲁诺比约定时间来的要早的多。他重新踩点了灯塔的周围,这片他童年里觉得极为广阔的村庄其实面积并不大,周围多是以捕鱼为生的当地居民,夜间几乎无人——灯塔的出入口是唯一的,他仔细检查了这幢废旧的建筑,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乔鲁诺放下望远镜,检查枪支和子弹——从自己下灯塔开始计算,1小时内没有人靠近过这幢建筑。米斯达清晰地出现在乔鲁诺的视线里,他行色匆匆地从出租车上下来,紧张地环顾了一会四周,向着灯塔走去。 灯塔里亮起光,接着开始有序地闪烁。 乔鲁诺终于踩上第一级台阶,悬梯摇摇晃晃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米斯达看起来非常狼狈,他的衣服上全是豁口,脸上的伤结了深褐色的痂。他在看见乔鲁诺的一瞬间睁大了眼睛。米斯达用力地拥抱了乔鲁诺,“乔鲁诺,布加拉提死了。”他的手指轻轻地碰到了乔鲁诺的头发,然后一股脑地搂紧了对方,声音颤抖,“其他人…也是。” 乔鲁诺的泪水并没有滚出眼眶,他垂下眼睛,伸手轻柔地拍着米斯达的背,“你现在安全了。”他的声音沉闷地重复道,“你安全了。”米斯达冷静下来,盘腿坐在地上询问他,“路上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真的被迪亚波罗逮住了?”乔鲁诺低头拨弄着脖子上的十字架,他迟疑地点了点头,缓慢地回复着米斯达,“是。因为迪亚波罗发现了我的身份,为了自保我不得不主动交出了所有的通讯设备。除了那条信息,我没有别的方式可以联系到你们。” “我原本以为那条信息可以……” 米斯达抓紧了乔鲁诺的肩膀。他不是没有过怀疑——但布加拉提在这段旅途尚未开始之前告诉了小队的所有人,“要看清你的敌人是谁。”米斯达注视着乔鲁诺的眼睛,那里面升起雾一样的水汽。他的同伴饱受着精神折磨,与他共同承担着这份无以言表的悲愤。 米斯达把口袋里布加拉提的拉锁掏出出来,那上面还带着硝烟的黑色痕迹,他把那样东西放进乔鲁诺的掌心,然后一根一根地替对方合上了手指。“我相信你,乔鲁诺。”米斯达可能无法像他的同伴一样思考的如此深入,但他的直觉一向准确鲜明。米斯达笃定地相信乔鲁诺绝不会伤害自己,“我知道你不是会背叛我们的那种人。” “要看清我们的敌人是谁。” 米斯达握住了乔鲁诺的手腕,他重复了布加拉提的话语。“我觉得你应该可以和承太郎先生,好好地谈谈。虽然我也明白这很危险,但你知道的……”空条承太郎的名字激得乔鲁诺脊背发冷,他一个激灵猛地推开了米斯达,“你说谁?”乔鲁诺的声音猛地拔高了,他紧张地站起身来,米斯达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空、空条承太郎。布加拉提说你们见过的。”乔鲁诺转身向外跑去,他的脚步声回响在悬梯的上方,该死的,灯塔只有唯一的出口,必须得再快一点——米斯达因为他的反应而紧紧跟上了他的脚步,“乔鲁诺!” 乔鲁诺被堵在出口处。 东方仗助和岸边露伴各自靠在出口的门上,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仗助就是那个送米斯达来的出租车司机,乔鲁诺的脑子里警铃大作,他的手指碰到了枪把。“劝你省省,小鬼。”露伴比他更快地扣动了麻醉枪,自动注射的麻醉剂足够弄晕一头熊。乔鲁诺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他隐约听见米斯达喊他名字的声音,然后眼前一黑——他被套上麻袋,大概被搬到了出租车的后备箱里。乔鲁诺昏昏沉沉地感受着黑暗里的上下颠簸,他的金发撒开在额前,在完全陷入昏迷之前他只来得及把布加拉提的遗物放好。 00 乔鲁诺再一次见到空条承太郎。他仍旧感觉到眩晕,明亮的光线刺得乔鲁诺眯起眼睛,硝烟的气味涌上他的鼻尖。承太郎坐在他的对面,戴着黑帽子的男人威压感十足,手枪在他掌心转了个圈。米斯达被东方仗助架在人群外面,他担心地冲乔鲁诺说道,“说话啊,乔鲁诺。” 黑森森的枪口对准了乔鲁诺的额头,承太郎蔚蓝色的眼睛像是被冻结的冰川“迪亚波罗的话事人。”他的食指在扳机上滑动着,“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乔鲁诺昏沉地思索。他用力地吸着气,嗓子干涩的发疼,乔鲁诺还不确定东方仗助究竟听到了多少他和米斯达的谈话。“我被迪亚波罗发现了——为了自保我才不得不这么做,就在我能够回复布加拉提之前。”承太郎的枪口没有移动,乔斯达家的人最厌恶叛徒,他面无表情地拉动了枪栓,贴在对方的额前,“所以,是你泄露了我们的路线。” “他原本提醒了我们的,是因为我……”米斯达忙着解释道,仗助捂紧了他的嘴巴,承太郎的子弹蹭过他的耳朵射进他背后的墙壁。“是的,那条信息可以为证,我没有背叛布加拉提。”乔鲁诺平静地告诉他,年轻人的神情让承太郎回忆起罗马竞技场里他们的对话。 乔鲁诺昂着头,枪口在他皮肤上留下一个弹孔大小的红痕,他直视承太郎的眼睛,“布加拉提从来都忠于乔斯达家族,承太郎先生。”承太郎深吸了一口气,他抿紧了嘴唇,沉默地把眼睛藏进帽子的阴影里。花京院敏锐地察觉到承太郎有些挣扎的神色,他一言不发地举起了枪。“我希望你说重点。” “你们和布加拉提一样,来那不勒斯是为了拯救godfather。” “那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乔纳森·乔斯达还活着。” 几乎所有人都调过头看盯着乔鲁诺的脸。承太郎的手指再次扣紧了,年轻人甚至能嗅到一丝开枪的火药味道,他禁不住咬紧了牙齿。 “你见过他?” “是的。迪亚波罗让我见过他,为了弄到乔斯达家族的情报。”乔鲁诺比任何都更清楚事件的全貌,他必须利用信息上的优势为自己争取活着的机会。“我本人的确无足轻重。”他补充说,“但人人都知道托比欧入狱了。迪亚波罗不可能放任新一任的话事人就这么死在你手里。那些刚刚宣布臣服的小家族们可不是省油的灯。” 迪奥和乔纳森的脸浮现在乔鲁诺的脑海里,他的父亲们——在无限的不确定中,唯有血脉的联接是相通的。乔鲁诺仍怀抱着希冀,在这个残忍痛苦的战争中保全他最后的亲人。 “你可以联系迪亚波罗。” “交换人质。”——把牺牲降到最低。 空条承太郎绕着乔鲁诺走了一圈,他的枪口从乔鲁诺的额头绕到后脑,这个年轻的黑手党总是语出惊人。但这的确是个有诱惑性的选项——花京院的眼神告诉承太郎他赞同。海水的味道涌动,他讨厌这种平静之下的暗流汹涌。承太郎用枪顶住了乔鲁诺的后脑,这是个绝对一枪毙命的角度,“你拿什么证明godfather还在迪亚波罗手里?也许他逃到了别的地方?也许他已经死了。”乔鲁诺并未退缩,他甚至没有挪动一下身体,“迪亚波罗会替我证明的,只需要传递信息给他。” 承太郎感受到花京院的目光,他想起死去的布加拉提小队,自己离开的兄弟,受伤的西撒,想起东方仗助和岸边露伴这样的年轻人还站在他的身后。这场漫长旅途的终点已至,只要乔纳森活着回来——那么就不再需要多余的牺牲。 “姑且一试。” 承太郎拿起钉在桌面上的小刀,他按住了乔鲁诺的后脑勺一把切断了他金色的发辫——那片金色从他指缝间滑落,丝丝缕缕地垂到脑后。乔鲁诺微微侧过脸,海洋浓重的气味席卷而来—一瞬间乔鲁诺的脸和记忆里迪奥·布兰多的脸重叠起来,除了那双并无肆妄恶意的绿眼睛,承太郎几乎以为自己看晃了眼。“我果然很讨厌你。”承太郎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的后脑,“你到底是谁,乔鲁诺?” “乔鲁诺·乔巴拿,先生。” ——乔纳森·乔斯达与迪奥·布兰多之子。他明白自己和承太郎流着同样的血,但并未开口。 00 那一截金发缠绕在迪奥的手指间,他的食指按在十字架的尖端,几乎刺破皮肤流出血来。他独自坐在无人的指令室里,黑暗密闭的空间里只有屏幕闪着的红光印在他脸上,那张字条已经化为了灰烬,抖落在地板上。 迪奥阖上眼睛——人越是工于心计,反而越容易陷入意想不到的困境。那些痛苦的、充满了暴力的童年,达利欧的谩骂和利用,十五年的屈辱与寄人篱下,他一生的悲欢都是从乔纳森·乔斯达盖在他头顶的那件外套下面冲他伸出那只手开始的,直到虚伪的表象层层碎裂,暴风雨的夜里那双冰冷的手放开了他,绝望撕开他的皮肉,捣碎了他的骨头。 迪奥曾经觉得一切都结束了。当他像一条死鱼一样仰躺在滩涂上,躯体是腐烂的泥土,眼耳口鼻都是带毒的尖刺,可他的小腹微微抽痛着,那象征一个新的生命,偏偏要在无底的泥泞中开出花来。如果不是乔鲁诺——迪奥也许永远都无法爬出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的海洋。 迪奥睁开了眼睛。 “我知道乔斯达的内部联络代码——当初我参与过这个系统的验收。”迪奥把乔纳森扔到指令室的椅子上。“它的验证方式必须有你的生命体征。”教父的情况缓和了许多,他挣动着,费了一些力气握住了迪奥的手腕,内部联络并无指令效用,而那把象征权力与服从的密钥早早就插在指令室的卡槽上。“迪奥,你想要干什么?”迪奥因为他探寻的态度而恼怒起来,他的手指快要陷进乔纳森肩膀里,声音近乎咆哮,“救你儿子,乔纳森。”迪奥一把将乔鲁诺的头发散在对方怀里,他用力揪住了乔纳森的衣领把对方擂在靠背上,“你的好兄弟说不定要杀了他。” ——人越是工于心计,反而越容易陷入意想不到的困境。 该死的空条承太郎。 该死的乔斯达。 乔纳森低头注视着自己腿上的金发,乔鲁诺握着他手掌的温度似乎尚未褪尽,“他会安全的。”乔纳森最终保证道。 第16章 拾陆 乔迪/承花 Bgm-In The End(Mellen Gi Remix) 我们每个人都有罪 犯着不同的罪 00 [三天后,NAPOLI码头] 雨从傍晚开始下起,一直持续到深夜。无人的路面上溅开大大小小的水花,混杂着尘土冲向排水口。墨黑色的天幕上依稀可以分辨出汇集着的浓云,闪电劈开浑浊的夜色,短暂地映照出建筑物嶙峋的外轮廓。码头上堆积着高高低低的集装箱,从岸边单独延展出去一条长长的栈道,几艘空无一人的快艇在飘摇的浪尖摇摆着,不久前停靠而来的货运船发出低沉的嗡鸣,凛冽的海风呼啸着,抽打着海浪猎猎作响。 平旷无人的低地上身穿雨披的男人们从道路的两头围拢过来。他们无言地分立在狭长栈道起点的两侧,保持着安全距离,昏暗的路灯在风雨中垂落下惨白色的微光,风卷起雨披的边角,摩擦出的低微声响淹没在无止无休的雨声里。 暴雨倾盆。 承太郎透过被淋湿的额发注视着夜色下的码头。他们选择将Napoli港作为人质交换的场所——这里地势低平开阔,没有可以作为狙击点的高地,而港口连接公海,快艇已经备好,一旦顺利接回教父,这场漫长旅途也将画上句点。 海浪翻滚的气息令承太郎绷直了脊背,脑中那根细而锋利的线勒紧了神经。 夜色晦暗不明,巨浪翻腾如沸——仿佛他脚下仍是那片悬崖,十五年前天空落下的雨水穿透夜幕滴落进他的掌心。承太郎沉默地注视着连绵的雨线在视线里落下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双方悉数集结完毕。 落雨声敲击着耳膜。 有人反剪着乔纳森的双臂将他从人群中推出来,他的头上蒙着黑色的袋子,脚步沉重而缓慢。承太郎侧过身,示意阿布德尔把乔鲁诺带上来。 双方沉默不语地比出准备完毕的手势,同时一把扯下了他们头上的套袋。 雨水将乔纳森深蓝色的头发浇得透湿,他脸颊上的伤口因为暴雨的击打而流出细微的血来,尽管兜头的雨水泼得他甚至难以睁开眼睛,教父仍静默地站得笔直。雨水灌进了乔鲁诺的鼻腔,他张了张嘴喝进一点冰冷的液体,他看不到迪奥,只找得到乔纳森的眼睛,幼兽般的喉音从唇缝间挤出来。 他们被带向无人的中间地带。 路灯的光线照亮了四个人的脸。 对面的交接人是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他紧紧地抿着嘴唇,略长的黑发隐藏在雨披的帽子下,镜片上布满了未擦净的雨滴。他和阿布德尔相互搜身,确认了彼此都并未携带任何武器。“godfather。”阿布德尔注视着教父,路灯将他脖颈上的星星映得格外分明,阿布德尔向承太郎比出已确认的手势,他将乔纳森护在自己左侧。 承太郎回应地点了点头,他的手指摸到了口袋里的遥控器,食指从冰冷的按键上一个又一个地滑过去,最终停在那个红色的按钮上。花京院一言不发地站在他身后,耳朵上的耳返闪着红光——他的枪早已上膛。 黑发的男人伸出了手,同样是示意确认的姿势。 “碰——!” 破空的子弹凶猛地穿透了雨水的帘幕,旋转着刺穿了阿布德尔的头颅。黑发的男人撩开垂落在脸侧的发丝,露出闪着光的耳返——今天傍晚刚刚靠岸的货轮上有一杆可供人眺望的桅杆,Vanilla正趴伏在船帆的后面,他握着狙击枪的手指崩紧,一旦己方比出手势,就像Boss所要求地那样干净利落地解决乔斯达家的对接人。阿布德尔的身躯顷刻间仰倒下来,雨水从他的发梢滚落,又汇集到他脑后的一滩腥红里。 雨水敲击着承太郎的耳膜。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刺眼的瞄准点移动到乔纳森的额头上。承太郎的手在口袋里攥紧了拳头,冰冷的遥控器贴在他烫的惊人的掌心。黑发的交接人将乔鲁诺推到自己身后,用身体挡住了金发的少年。“godfather,这就是来拯救你的后辈。”男人凶狠地揪住乔纳森的头发,让他直视着承太郎,“最后一次看看他们。” “你应当感谢我给你的临终礼物。” 承太郎的瞳孔骤缩,这个声音并不大,却穿透了雨夜,穿透了时针分针滴答滴答的流转,如同一根楔子钉进他的心脏,那是记忆深处魔鬼的声音。他的牙齿咬合,透过骨骼嘎吱作响。承太郎的声音沉重而清晰,“你们的话事人身上绑了分量足够的火药,”他的手猛地从口袋里抽出来,雨水浇在他的手指尖,顺着遥控器的淅淅沥沥地坠下去,在地面上溅起水花。 “只要我按下去。” “所有人都会死。” 雨水连续不断地飘落。 风撩开承太郎的额发,露出那双燃着暗火的蓝眼睛,男人倨傲地昂起下巴,“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黑发的交接人停止了动作,握着乔纳森的手指陷进对方的肌肉里,他几乎咬牙切齿地问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大可以试试。” “看看有多少人要给教父陪葬。” 交接人拽扯着乔纳森向身后的人群退去,乔鲁诺被交接人的身体牢牢护在后面,那是个他熟悉的背影——乔鲁诺清楚那是他的父亲,他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到迪奥的存在。“父亲。”乔鲁诺轻声的呼唤被吹散在风雨之中。迪奥眯起眼睛,他在镜片后面打量着承太郎——十五年把这个原本愚蠢的、幼稚的家伙武装得强大。乔纳森·乔斯达的一切都是他亲手奉上的,他是为了夺回一切才回来这里。乔鲁诺绝不能死在这里,他也不能。雨水从迪奥的帽沿上接连不断地滴落,砸向他的鞋尖。 一片死寂。 唯有雨声裹挟着海浪翻滚而下。 承太郎仍保持着握紧遥控器的动作,他的肌肉紧张地近乎痉挛,拇指停留在按键上。承太郎去寻找乔纳森的眼睛——在他的记忆里,godfather从未做错过任何事,他视家族为唯一。他在等待乔纳森的号令,只要乔纳森开口他将立刻按下按钮,而乔纳森避开了他的眼神,在他的目光中保持着缄默。 Godfather蠕喏着嘴唇,他低哑地、轻声地说道,“你要这样看着你的儿子被炸死吗?”乔纳森的声音从雨声的罅隙里传入乔鲁诺的耳朵,他被迪奥护在身后,只能模糊地看见乔纳森的侧脸,雨水劈头盖脸地砸向教父。乔纳森垂着头,他盯着自己污脏的鞋尖,歇斯底里的声音穿过雨声,“迪奥·布兰多——” “你要看你儿子被炸死吗?” 那根细线断裂了。 它切开承太郎的心脏肺腑,重新回到十五年前的雨夜——他蔚蓝色的眼睛霎时间冻结成冰。承太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发的交接人取下自己的眼镜,即使大雨瓢泼,承太郎仍然一眼就看见了那双冰冷的红眼睛。花京院无法自己地僵硬了身体,他感觉自己的手腕似乎失去了控制,恐惧从腺体,从生殖腔,从那八枪的伤口攀爬进他的血管、蔓延到心脏。 旧日的噩梦重现。 谁也没有动作,雨水击打着他们的躯壳。 乔纳森嘶哑而缓慢地开口,“都停下来吧。”他抬起湿漉漉的悲切的眼睛,“迪奥。”乔纳森的声音低下去,往昔缱绻的称谓散进雨里,破碎成含糊不清的尾音,“十五年前的事,是我的错,是我个人犯下的错。但这与承太郎、与乔鲁诺都无关。”雨水泼洒在乔纳森的额前和鼻尖,又滚滚地落进他的脖颈,“你的恨,我一个人承担就好。”仿佛十五年前的身份倒置,乔纳森遍寻不到迪奥的眼睛——他感到迪奥的指尖冰冷得厉害,却再也无法温暖对方分毫。 “这不幸我们都受够了。”他垂下眼睛,胸口压抑的痛楚爆发在他的喉头,“我们都在过去的错误里沉沦太久。求你了,停手吧——就当是为了乔鲁诺。”金发的少年微微握紧了拳头,他脖颈后面的胎记发着烫,“无论如何,我从来都希望你能够幸福,”乔纳森用目光亲吻迪奥落满了雨水的苍白指尖,“愿上帝保佑你。” 迪奥曾经的Alpha由于过度的情绪波动而散发出强烈的白橡木气味,这味道曾经令他目眩神迷,令他无上快乐。而如今白橡木裹挟雨水的潮湿涌进他的鼻腔,这味道激怒了迪奥,他再也不是一个完整的Omega,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的手指攥紧了乔纳森的领口,将对方勒得喘不上来气,“上帝从不怜悯我。”迪奥低吼着,“你也不必。” 他们一步步地朝着身后的人群退去,乔鲁诺被他妥帖地护在身后。迪奥僵直着脊背,雨水迎着他的脸颊掉落,如果不是他的孩子——乔鲁诺绝不能死在这里。迪奥盯着乔纳森额前那猩红的一点,“倒数三秒。”他昂着下巴,嘴角弯起冰冷的弧度,“乔纳森·乔斯达,”迪奥用力将乔纳森的脸掰向承太郎,“告诉空条承太郎,扔掉他的遥控器。那么,我就会撤掉狙击。” “三” 承太郎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二” 雨滴从承太郎额角滚落到下颚。 “一” 他沉默地注视着教父,喉结上下滚动,承太郎最终松开了自己的食指,他将遥控器用力掷进海里,那个小小的光点被海浪瞬间吞没了。与此同时,狙击手的瞄准点也从乔纳森的额前移开。 “愚蠢的乔斯达。”迪奥低声地嘲笑道,他抬起胳膊指向了承太郎。下一秒,狙击手的瞄准点稳稳地停留在承太郎的太阳穴上——花京院下意识地举起了枪,他的枪口颤抖地指着迪奥的脑袋,尽管他也知道这个射程他绝不可能比狙击手更快。雨水淌进他的口腔,花京院感到到窒息,他无法遏制地回忆起十五年前的那个下午,迪奥的阴影又一次覆盖在他的头顶。那个男人总是夺走他珍贵的东西,他大口地呼着气——“花京院前辈。”岸边露伴的声音从耳返中传来,“你还好吗?”露伴的话语伴随着机械杂音灌进耳朵里,花京院稍稍平复下来低声回应没事,“根据狙击手第一枪的发射弹道,仗助在缩小他的所在范围,无人机正在进行热辐射搜索。” “好。”花京院五指攥紧了胸口湿冷滑腻的布料,低声地回复道。 “从被你们扔进海里的那一刻开始,我憎恶诺言。” “一切就到此为止。”迪奥拖拽着乔纳森退回到人群里,他冰冷的手指贴在乔纳森的额前,志得意满地露出了恶意的笑容,“永别了,承太郎。” 承太郎一步也没有后退。 ——“花京院前辈,狙击手就在桅杆处——第一扇船帆的后面。我在同步你的射击方向。”花京院的手腕剧烈的颤抖起来,他的Boss一动不动地站立在瓢泼大雨中,一如既往地目视着前方。花京院凝视着这个男人坚不可摧的背影,他不能将承太郎置于险境。花京院会守护承太郎的背后,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花京院咬着牙举起了枪,他人生中第一次并不确定是否能够一击毙命——他在露伴“就是现在”的提示声里扣动了扳机,一个黑影从桅杆上掉落,然后是巨大的落水声,那个瞄准器的红点偏移了原本的位置。 笑容凝固在了迪奥的脸上,杀意让他的肌肉发紧。那声枪响燃烧了雨夜潮湿的空气——“刷——!”所有人都举起了枪,硝烟的味道弥漫在雨夜的港口,在森然对峙的枪口之下,唯有雨幕不断地坠落在地。迪奥伸手抽出了部下的配枪,他把乔鲁诺完完全全地推进身后,捆绑在话事人手腕的绳索也被部下解开。迪奥暗红色的眼睛在暗处焚烧着,枪口抵住乔纳森的脑袋——“godfather就在这里,承太郎。别太急着开枪。” 没有任何人敢有动作。 承太郎盯着教父就要张开的嘴唇,开枪或者不开,他仿佛在等待一个宣判。乔纳森再次避开了承太郎的眼睛,他的儿子就站在他身后,他许诺过乔鲁诺的安全。“如果现在火并,谁都有可能死在这里。”乔纳森的舌尖泛出麻木的苦味,他们分明血脉相连,他的兄弟和他的儿子却即将搏杀,“迪奥·布兰多,辜负你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然而这不仅仅是复仇,迪奥是来亲手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的。他冷笑着俯视乔纳森湿淋淋的发顶,“你说你亏欠我,乔纳森。”他单手勒紧了教父的咽喉,“那我给你一个机会。” “我不是不能放下枪,Godfather,只要你现在就告诉他们。”迪奥危险地眯起眼睛,他的枪口更加用力地抵住乔纳森的后脑,“告诉所有乔斯达家族的人!乔鲁诺是你和我的孩子,他将继承乔斯达家族的一切。你们所有人——包括空条承太郎,都要宣誓对他的忠诚。” “只要你答应我,我就让他们放下枪。” “如果你放承太郎他们离开。”教父的声音和雨水一样沉重地坠入海面,“我就答应你。”迪奥扯紧了乔纳森的头发,他禁不住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你们还没听到吗?godfarher说,他答应我。”他暗红色的眼睛盯着空条承太郎,如同毒蛇吐出鲜红的信子。 乔纳森被暴雨浇的透湿,承太郎的兄长静默地站在敌人的包围里,身后是他旧日的爱侣与唯一的儿子。承太郎身后有人迟疑地放下了枪,紧接着更多的人放下了枪,几乎所有人都放下了枪,除了花京院。承太郎注视着乔纳森的脸——他称得上是伤痕累累,Godfather疲倦而饱受折磨。承太郎缓慢地放松了手臂,他的枪口缓缓向下,紧接着他感觉到一股蛮横的阻力,花京院扑过来顶住了他的胳膊,他珊瑚色的头发湿淋淋地黏在脸颊上,脸上满是蜿蜒着的水迹,“不。”他发烫的手指捏住了承太郎的手腕,移向迪奥的额前,“不可以。”花京院分不清自己脸上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只知道他绝不能让承太郎放下枪。“不要相信迪奥·布兰多。”他所有的梦想难道只是水月镜花里的一场幻梦?他已经为此付出了无法挽回的代价。——承太郎深深地、深深地望进花京院惶恐不安的眼睛,他绷紧了唇角,最终还是垂下了手臂。 花京院颓然地跪倒在雨里。 “现在,先让承太郎他们离开这里。”他的视线里全是模糊的雨水,乔纳森张开嘴就感觉到直达咽喉的凉意,“回主宅之后我就会发布指令,宣告继承者的人选。” “空条承太郎,你们可以走了——” 迪奥·布兰多倨傲地放行,他已经拿出掌权者的姿态。 乔斯达家族的人陆续朝着栈道尽头的快艇走去。他们背向本家,背向教父,在飘摇的风雨中丧家而逃。 等回到主宅,一切都将如迪奥所愿。乔鲁诺会继承乔斯达家族,所有迪奥失去的都将被悉数夺回,他要引燃权力的烈焰,把昔日的仇敌赶尽杀绝。迪奥咧开嘴角,柔软的嘴唇吐出恶毒的语句,“我只是答应他们走,没说让他们怎么走”,他拉动了枪栓,“给我打烂那群人的腿,让他们爬回罗马去。” 他如此命令道。 第17章 拾柒 Bgm-No Time To Die [请务必打开。谢谢。] 每个人只有一种命运。 00 雨势越来越大。 水珠接连不断地从乔鲁诺的睫毛上坠落。 迪奥的手指碰到了枪把,迪奥张合的嘴唇,迪奥用力拉动枪栓的动作——乔纳森慌乱地扭过脸来,那双海洋般湛蓝的眼睛破碎开来,流露出难以言喻的痛楚,雨水从教父完全湿透了的发梢上滚落,“不——!”他颤抖的嘴唇撕裂,鲜红的血丝刚渗出来就被雨水带走。一切都像是慢镜头一样在乔鲁诺的眼前播放,他感到雨水斜飘进了眼睛,一阵酸涩。金发少年缓慢的闭上眼又睁开,他不由自主的向着迪奥的背影靠近了几步,散乱的金发黏在脑后,他满脸都是冰冷的雨水。 “父亲。”他小声地呼喊着对方,尾音被卷进暴风雨的呼啸声里。 迪奥。 父亲。 迪奥。 “父亲。”乔鲁诺梦呓般地开口,他游魂一般地站在迪奥的身后。似乎一切画面都被切割成了无数个碎片,嘈杂的雨声变得遥远,雨线在他眼前编织的水幕将视线冲刷地有如梦境——乔鲁诺恍惚地伸出手去,他的指尖颤抖着指向迪奥颈后那个狰狞的伤口。 当手刀落下的时候,迪奥仰起头发出极度痛苦的吼叫,腺体摘除手术后还未完全恢复的伤口脆弱无比,他被无以复加的疼痛迅速击倒。 这痛楚冲向生殖腔,涌入四肢百骸,比发情热来的更加迅猛而凶狠,他眼前一黑,钳制着乔纳森的手瞬间失去了力气,迪奥沉重地跌在泥水里,四肢痉挛浑身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他的手枪啪地落在地上。迪奥大张着嘴喘息着,像一条濒死的鱼——雨水冰冷得灌进他的鼻腔和口腔。迪奥痛的全身麻木,几乎要失去意识,雨披的帽子从他头顶滑落,雨水冲刷着他染黑的头发,染料被冲刷着蜿蜒而下,爬满了他的整张脸,肮脏又狼狈。 乔鲁诺用力地推了一把乔纳森,吼道,“快走啊——!” 乔鲁诺毫不犹豫的跪进雨里把迪奥扶起紧紧搂在怀里,喃喃着父亲。迪奥在他的臂弯里奋力地挣扎着,他痛苦的发出不成语句的咒骂和嘶吼。乔鲁诺死死将他按在自己的胸口,他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涌出来,混着冰冷的雨水砸在迪奥的脸颊上,“爸爸。”乔鲁诺呜咽着去握迪奥的手,他用尽全力地把迪奥抱进怀里,胡乱地擦着迪奥脸颊上黑色的水迹,他父亲褪去染料的金发黏在他的胸口,像是要将乔鲁诺的肋骨熔断。 “都给我撤——!”乔鲁诺抬起头声嘶竭力地命令到,“忘记了到底谁才是话事人吗?”突然的变故让身边的部下都呆愣在原地,听到话事者的命令部下们这才反应过来,全都收起手枪向后退去。 乔纳森转过身来,“乔鲁诺……”他被乔鲁诺推得向前踉跄了好几步,他看着迪奥痛苦而扭曲的脸,停住了脚步。承太郎让其余的人先上船,他从后面一把扯住了乔纳森腕间的绳索,“走。”但乔纳森像被钉在了原地,“快走啊——!”乔鲁诺朝着乔纳森吼叫道。承太郎勒着乔纳森的肩膀将他拖拽着去往上船的栈道。 乔鲁诺低头去看父亲的眼睛——迪奥几乎失焦地回望他。迪奥痉挛着昂起下巴,在疼痛中恍惚地吸着气,颤抖地捶打着乔鲁诺的胸口。他的脸色苍白,嘴唇乌紫,吐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句子。“乔…鲁诺。乔—鲁诺!…乔……”他念着儿子的名字,泪水混着雨水从眼眶滚落到下巴,他眼睛里充塞着痛苦与绝望。 为什么? 为什么?! 迪奥看着漆黑的夜幕里不断坠落的雨水,十五年的功亏一篑令他陷入了近乎崩溃的疯狂之中。他攥着乔鲁诺的衣领,注视着他的儿子,仿佛对方是个陌生的少年人——他十五年的屈辱苟且,他以为的远大前程,都烟云一般地破碎散去,唯有颈后这剧烈沸腾的痛苦还在。“乔!鲁!诺!”迪奥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尖叫了。 “爸爸,我们走吧。就我和您——”乔鲁诺祈祷般地将自己的额头贴在迪奥的额头上,他绿色的眼睛不断地涌出泪水,“求您了。” 迪奥终于从难挨的疼痛中一点点地找回了触觉,他绷直了指尖,够到了自己落下的那柄枪。“那不可能。”迪奥咬牙切齿地挥动枪托猛力地击中了乔鲁诺的脑袋,少年流着泪的眼睛失去了神采,缓慢地闭上了,他在猛然的眩晕中极力握住着迪奥的手腕,“爸爸。”他微弱而不清晰地发出幼兽般的呢喃,然后倒进了瓢泼的大雨里。 迪奥挣扎着站起来,他摇晃着向前走去。 黑色的水迹从他脸颊上淌过,有如黑色的泪珠。承太郎扶着乔纳森站在栈道的中间,迪奥的手指捏紧了枪把,他嘶哑地开口,“你以为你们能走吗?”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备好了船吗?”迪奥咆哮着,他疯癫地咧开了嘴,“我早就让人戳漏了你们的油箱。”他双手握着枪把,露出尖锐的犬齿,“今天晚上——谁都别想走。”他双目通红布满血丝,吞噬了所有的光线。 “你或者我。” “总得有人死。” 承太郎深吸了一口气,花京院站在船上冲他比出手势,示意确实无法启动快艇。迪奥·布兰多的枪口瞄准了乔纳森的脑袋,“十五年的帐,我们今天一并算清吧。” 承太郎的眼睛藏在帽子的阴影里,他的手指触碰到了抢把。雨水兜头泼下,承太郎想起花京院失魂落魄的眼睛,他最珍视的爱人,他最忠诚的部下,他最想守护的人——他咬紧牙关,迪奥·布兰多只记得自己十五年前被扔进大海,他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是被辜负的受害者。 多么可笑—— 他忘记了他曾对花京院做过什么。 不只有迪奥对十五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承太郎曾经一次又一次地咬破花京院的腺体,试图标记对方。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再也无法成功。那个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风铃花香,消散在十五年前的那个午后,他的月亮破碎地躺在他怀中,永远也无法复原。他们甚至无法孕育一个后代——那个孩子应该会有珊瑚色的头发和蔚蓝色的眼睛。 是迪奥的子弹粉碎了一切。 “你不是想算账吗?”承太郎笔直地举起手枪,他瞄准了迪奥的心脏——他想知道这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究竟有没有心,“十五年前你对花京院做的,也给我一并算上啊!”怒火舔舐着承太郎的手指,他甩开乔纳森的手,拉动了枪栓,“你十五年前就该死了,迪奥·布兰多。” 乔纳森朝着迪奥走去,他挣扎地挡在他们之间,“迪奥,你让其他人上货轮离开。”乔纳森深蓝色的眼睛对上迪奥的,他悲切地朝着迪奥伸出手去,掌心里只有一滩湿滑的雨水顺着指缝滑落,“你就在这里杀了我。” “就此了结一切。” 迪奥的一生从乔纳森牵起他的手开始,不断地坠落,直至被黑暗吞没。迪奥只在梦里回忆起乔纳森的温柔,当他还不是godfather的时候——他是完完全全属于迪奥的JOJO。那不勒斯的雨夜里他小心翼翼的擦净了迪奥脸上的雨水,给年幼的迪奥换上干净漂亮的衣服,他领着迪奥到乔斯达庄园的每一个角落,他在标记迪奥之前单膝跪地老土地为他戴上婚戒。 当迪奥亲吻着乔纳森的手背时,是他今生唯一一次奉献他的忠诚和真心。 而如今他的野心已经覆灭,只有仇恨燃烧过后的灰烬支撑着他的躯壳。 “了结一切?”迪奥发出疯狂而神经质的笑容,他扶着额发,前仰后合地几乎要弯下腰去。“好啊——”他的枪口从乔纳森脸上移动到承太郎的胸前,欣赏一样地看着乔纳森站在他们之间挣扎又绝望的脸,“空条承太郎,你不是十五年前就想杀了我吗?” 迪奥也拉动了枪栓。 雨太大了。 闷雷在搅动的浓云里发出骇人的低吼。 他们置身命运无常的汪洋之内。迪奥的嘴角重新平静下来,他透过乔纳森的眼睛看见无边无际暗色的大海。他看见十五年前的自己——背负巨石从高崖上坠落,沉没,消失。他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时候做出选择了。”他顿了一下,嗓音低沉而嘶哑,“蠢JOJO。” 两声枪响。 子弹穿透雨水的帘幕奔向彼此。 00 乔纳森猛地撞开了承太郎。 教父的胸口中弹,闷哼一声栽倒在地。他的面色平静而释怀,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承太郎颤抖着俯身去探他的鼻息。 迪奥·布兰多的胸口被破开一个血洞。 他仰面倒了下去,溅起一小片水花,他模糊地看见乔纳森和他一同倒在地上。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视线,从他的眼角不断滑落。一切都逐渐模糊不清,迪奥大睁的眼睛始终没有闭上,他朝着乔纳森倒下的方向——最终归于黑暗。 “果然是,” “骗我的。” 第18章 Bgm-Young And Beautiful 请务必打开。谢谢。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00 【五年后】 七月底的那不勒斯炎热而躁动,海滩边的砂砾在耀目的日光下被照的几乎泛白,依着山岸的楼房有着格外鲜艳的涂料,一只尾巴泛着灰色的白羽海鸥从房顶飞向灰白的岸边礁石,将明黄的长喙伸向碧绿色的海水。 明快的裙摆与宽檐的草帽在晴日里飘荡起柔软的弧度,整个海滩都陷入了夏季的狂欢之中。乔鲁诺坐在临海的礁石上,用脚尖拨弄着海水,太阳把他的膝头晒得发烫,他抿了一口透明酒瓶内的液体——然后将大部分剩余的白兰地洒向海洋。醇香的酒水从他掌中坠落进无边的碧色,乔鲁诺将空了的酒瓶重新塞上木塞,用力地掷向远处,它轻易地融进轻缓起伏的波涛之中,被一波又一波的海浪送往天际。 “晚上回来吗?”——米斯达给他发来消息,配图是自家厨房桌面上的草莓蛋糕。乔鲁诺捏着手机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晚点回来,我要去看望godfather。Ps.你是不是发情期快来了?”米斯达回复了他一个呆滞的表情,隔了一会儿才又发了一个“是。”“那就等我回来。”乔鲁诺将手机扔到一旁,放松身体将手垫在脑后,他看着蔚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白羽的海鸥掠过他的头顶,他伸手接下那投射出的浅淡影子。 ——我一切都好,父亲。 ——只是想你。 00 乔纳森被史比特瓦根扶着从床上坐起来——五年前的那颗子弹重创了他的心脏,但是乔纳森胸前贴身的口袋里一个金属制的小物件救了他一条命。教父从阁楼的窗户向外看去,庄园里开满了新鲜的鸢尾花,在花圃中簇拥着,被暖洋洋的南风吹得轻轻摇曳——承太郎的车停在庄园门前,花京院倚在车门上点燃了一支烟,发色鲜亮的男人从蒙蒙的雾气里专注地凝视着阁楼的窗户。 敲门声响起来。 承太郎推门走进了教父的卧房,乔纳森的健康状况让他很少能够离开这里工作——但那把象征权力与荣耀的密钥仍然稳妥地挂在他的脖子上。“承太郎。”他拍了拍床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承太郎简单地问好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他。 照片里是一间窄小破旧的公寓,乔瑟夫理了一个有些滑稽的平头,穿着老土的T恤和短裤,被糊了一脸的奶油,那个身价不菲、衣着考究的商业精英似乎完全不见了踪影。一个简直就是乔瑟夫翻版的陌生小鬼趾高气昂地骑在他的肩膀上,脸上浅紫色的胎记被胡乱抹上去的奶油盖住了一些。西撒站在乔瑟夫的右手边,怀里抱着一个正在酣睡的小家伙。而Lidia——这个已经长成了大姑娘的女孩则俏皮地站在镜头的中间,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乔纳森将照片翻到背面,那是个他陌生的笔记。 ——嘿,亲爱的家人们,你们还好吗?我们挺好的,虽然一直都在搬家……不过我想,下一个地方也许我们能住的稍微长一点。乔瑟夫哥哥和我讲了很多那不勒斯夏天的故事,如果有机会,我真想过去看看。 爱你们的, Lidia。 乔纳森长久地凝视着照片中乔瑟夫的脸,他的拇指缓慢地蹭过兄弟的面颊。乔纳森忍不住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可他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在那不勒斯的夏天遇到Lidia。“谢谢。”他将照片交还给承太郎,“我已经看过了。” 承太郎扬起一边的眉毛,表达了对他不留下照片的困惑。“他已经不姓乔斯达了,承太郎。”教父回答道,“这是我们能给他的,最后的保护。”日光穿过他胸口的密钥,照向承太郎的手掌,教父温和地问道,“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承太郎。” 他胸口的密钥蹭过那些柔软的布料来回摇晃着。 乔纳森一直在等待承太郎的答案,“已经五年了。”教父从恢复意识的那一刻起就和承太郎讨论了继承人选的问题——空条承太郎和花京院典明无法孕育自己的后代。乔纳森忠告了承太郎,在这个以血缘为纽带的家族中,想要成为继承人,承太郎必须有所抉择。“花京院真的很优秀。”教父温柔而缓慢地拍了拍承太郎的手,“他可以是你最快的那柄刀,是永远站在你背后的人。”他慢慢地将脖子上的密钥取了下来,全然摊开在承太郎的眼前。 “但他不能是你唯一的伴侣。” 乔纳森轻声询问他,“你该告诉我你的答案了,承太郎。” 那把密钥静静地躺在教父的掌心。 承太郎坐在明亮的日光里,眼睛在帽檐下的阴影里忽明忽暗。权力的王座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隔着他无法割舍的爱人。承太郎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又沉重地吐出来。他缓慢地伸手接过那把密钥。 最终又倾身将它挂在了教父的脖子上。 他昂起头,蔚蓝色的眼睛被柔软的日光点亮。乔纳森了然地点点头,“我猜到过的。很多年前你已经选过一次了,承太郎。”他并没有任何责备的神色,勾起一个淡然的笑容,“你从没有把花京院放在权衡的天平上过。” “你会后悔吗?” 承太郎并没有回答。 从阁楼的窗户向下望去,承太郎背对着庄园走向花京院,他抱着花京院低头对他说了些什么。花京院突然在他怀中奋力地挣扎起来,他用力地一把推开了承太郎,朝着主宅踉跄着跑了好几步,花京院的目光向上、向上——直到停留在阁楼的窗玻璃上。 花京院静默地望着,风卷起他珊瑚色的刘海,露出浅紫色的眼睛,他被承太郎从背后缓慢地一点点地抱进怀里,承太郎掰着他的肩膀把他转过身来。他的眼泪被承太郎卷进舌尖,发白的手指攥紧了承太郎的领口。 他们最终并肩离开。 00 乔鲁诺在踏上主宅的台阶时听到储物间里传来的闲言碎语。 “据说承太郎先生今天是空着手走的啊,真是想不到。” “那个金发的小鬼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继承人了…完全和godfather不像啊。” “说不定是私生子哦。” “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还要不要脑袋了?” 乔鲁诺冷淡的目光从那些看到本人以后就目瞪口呆的家伙们脸上掠过去,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最后仍只是抿紧了嘴唇,朝着阁楼走去。他推开门的时候,乔纳森正在接仗助的电话,他和岸边露伴的婚期日近,似乎正在和教父努力地申请自己的蜜月假期。 教父示意乔鲁诺稍等一会,嘱咐了几句才挂断电话。“乔鲁诺。”他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金发从他指缝间滑落。“我去看他了。”乔鲁诺望着着乔纳森的眼睛,那里仿佛日光下平静的海洋,“我很想他。”他低声说道,十字架仍戴在他乔鲁诺的脖子上。乔纳森沉默不语地拥住了乔鲁诺的后脑,轻轻贴近了儿子的额头。 “过来吧。” 教父将脖子上的密钥摘了下来。 他将金属握进掌心,静静地看着乔鲁诺。金发的青年单膝跪地,他握着教父的手指,缓缓地闭上眼睛,在日光中虔诚地亲吻教父的手背。 “我向乔斯达家族。” “宣誓我的忠诚与信仰。” 乔鲁诺感觉到阳光舔舐着他的眼皮,他的后颈一沉。绿色的眼睛睁开后,乔鲁诺看见了胸口的那把密钥,它叠在十字架的前方,迎着夏日暖热的阳光。 新的时代就要到来。 00 乔纳森送走了今天的最后一位客人。 天空降下盛大的夕阳,在海面泼洒着瑰丽的金斑,潮汐拍打着悬崖,发出不曾止息的声响。他从左胸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圆形的金属挂坠,小心地将它挂在胸前,银色的坚硬外壳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向内深深地凹陷着。乔纳森按开了弹簧按钮,挂坠里是一张他和迪奥的旧照。 当他们都还年少。 花圃里的鸢尾花开得极盛,迪奥和他的JOJO手握着手,头挨着头露出幸福而甜蜜的笑容——只是因为子弹的冲击力,镶嵌照片的玻璃从他们俩之间碎开一道深刻的、贯穿的裂痕。 他的手指抚过少年时迪奥的脸颊。 夕阳渐渐坠下海面。 乔纳森将那块吊坠塞回到胸前的口袋里,仿佛它正挨着他的心脏。乔纳森熄灭了床头的灯,在朦胧的夜色中,他嗅到夏日甜美的花香,嗅到月色静默的照拂,仿佛仍有那个夏天的南风拂过乔纳森的脸颊。 他终于放任自己沉入久违的宁静。 00 I know you will 00 荣耀的背后刻着一道孤独。 END